长辈们前前后后谈了将近一两个小时,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有什么可聊的,奇怪的是,对于婚约一事,方夫人是半句没提,好像她这么千里迢迢的过来,就真的只是来找老朋友叙旧一样。
又过了半个小时,流云耐心告罄,却突然察觉到对面一道充满新奇的目光,她顺着看过去,顿了片刻,淡淡扯了扯嘴角。
本是想着对一个女孩子总归要温柔点,不想她却是个会顺杆爬的,随即就咧开嘴笑起来,张嘴就说:
“流云姐姐,我许久不来青城了,一路走来发现这里变化有些大,已然不是曾经所熟悉的样子,老宅那边就我一个姑娘,不知可否在沈府借住着几日?再劳烦您带我四处转转回忆回忆?”。
流云嘴角瞬间拉平,不等拒绝,方夫人跟约好了一般补充说:“心怡,怎的这般没规矩?”。
转而对着流云开口:
流云呐,你别介意啊,这丫头出去一趟野惯了,跳脱得很,现在我跟他爹是管不了了,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一股脑就来了”。
一旁的珠珠差点乱骂:这母女俩南曲班子的吧,这样会唱能唱!
流云看一眼满眼小星星的心怡,干净明亮,不知是不是故意,一时竟是无法辨别。
不过。
有什么关系呢?
总归结局都一样,她也不是很在意,沈家地方大,房屋多,想住住呗,前些时日想着方家这门婚事噶了,她娘还念叨着要把表妹晚晴请过来呢,想来是她实在烦了流年了,准备釜底抽薪一次性解决,直接给他塞个人。
只是现在方心怡过来了,那么不论结果两人能否擦出火花,想来那小表妹得暂且搁置了。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要求也不过分,不答应就真是她的过了,正当开口之际,一直吊着脑袋闷不做声的采青突然抬头,鬼使神差的插了一句嘴:
“心怡小姐说笑了,你若是想要逛逛青城自然是可以的,只我大姐常日里忙着贸易行的事,就连我跟流年想要时常见到她都挺难,要不您看这样,采青也是可以作陪的,我自幼便爱玩爱闹,对青城景色可比我姐姐熟悉多了,您看,可好?”。
“……”,可好?
当然不好!方心怡一个愣住,表情差点没绷住。
流年向来是跟着采青转的,这个时候自然是跟着附和:“是啊是啊,我也很熟悉,不止心怡小姐,如果方少爷也想回忆的话,不用找别人,我可以啊!”。
被提前预防的方少陵:“……”,唇线拉得更平了。
方夫人两只眼睛瞧着,这沈流云半个音没有,偏生另外两小只也不是省油的,一唱一和四两拨千斤的把这事儿就帮他们大姐推了,沈渊跟秦玉茹更甚,同瞎了一般,竟是由着她们几个胡闹。
她再次隐晦的凝了眼正对面的高傲女子,眉毛都没动一下,却让全家人都护着她,连沈渊都不吭声,这到底是她真的太讨喜,还是……太有手段?
方夫人这样明目张胆的打量并未持续多久便收了回去,复又笑道:“沈兄这几个儿女当真是个个出色,瞧着都是极好的,只怕是我家这小泼猴要劳你费心了”。
此言一出,这便是双方都达成了共识,不提婚约,却各退一步,让孩子们双方自由交往,成与不成另说,没把话都说死,算是一个保住两家关系最折中的法子。
都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的秦玉茹直接乐得不行,这人一进来就是成排成排的军士,给她吓死了,还以为对方被拒绝便面子过不去打算明目张胆的抢人呢。
现在这个结果,自然是让她再满意不过了。
咧开嘴在沈渊之前应着:“那好啊,采青啊也是个好的,我们沈家的孩子,从小就不拘泥在闺阁,都是跟着他爹天南地北跑过来的,听说心怡也是独自去国外念过书的,想来她们也能谈得来”。
反正盯上谁都好,只要不是她女儿就行。
自从流云被定为下一任家主后,秦玉茹算是彻底放飞自我,对沈流年完全处于一个全放养状态,只要他不杀人放火,就都由着他了,起先还想着给他弄门亲事算功成身退,现在这样,顺其自然才是上策。
沈渊前后看完这场官司,笑得像个弥勒佛,连连说道:“嗯,这样好,这样就很好”。
~
一拍即合的方沈两家一同吃了晚饭后就默契的进入到了另一种新的状态。
同样的深夜,方府。
方夫人正在嘱咐人回方逸之消息,而方少陵则是从出了沈家就稳坐在低气压中,从身到心的不爽。
显然对这个谈判结果不满意,方夫人处理完手里的事回头看向心不在焉的儿子,了然问:
“可知娘为何这般?”。
见他不语便继续道:“沈家人有些奇怪,从上到下对沈流云的态度,不像是女儿,姐姐,到更想是……当家人,从她一进门,便是沈渊说话都多有留意她的态度”。
“这样的女子摆明了不是个任人摆弄的,娘便知道,想要照着原本的婚约,只怕是不成了,要是早些年在她还未成气候的时候过来或许还有的谈,只是现在,能得这样的结果算是不错了”。
随后看着依旧一言不发的方少陵,方夫人也只能微微叹息后转身离开,临走时叮嘱了武志强几句。
在她走后,方少陵整夜没睡,反而喝起了酒,一壶又一壶不要命的朝嘴里灌,跟喝水似的。
武志强一直知道他不喜欢这门亲事,之前是因为被下了面子不舒服,可今日夫人亲自出马都没成,自家少爷却还这般,他是不明白了,疑惑道:
“少爷,其实婚事没不正好吗?反正您从来也都是不喜欢这门亲的,现在夫人出面,算是彻底还了您自由,您以后想要娶什么样的都可以照着自己的喜好来了”。
喝得头脑发涨的方少陵:“……”,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武志强,若不是这人从小跟着他,自己也清楚他是个什么德性,怕是都要以为他在故意磕碜自己了。
不过转念一想。
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后悔?谈不上。说多喜欢沈流云?那也没有。可就是不得劲儿。
怎么都不舒坦,尤其在酒精的麻痹下,脑海中沈流云白日里一身天青色衣裙,沐浴在阳光下,一步步迎面走来,仿若置身烟雨朦胧中的模样,越发清晰,挥之不去。
那样的高贵优雅,像极了冰山上的雪莲。
他得承认在那一刻,自己的心是有了一瞬间颤动的。
当然,只是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