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晟摸着她的头顶,一下又一下:“回来了”。
他是从宫外赶回来的,他现在拜在武将世家萧氏门下,今日出宫去了一趟萧家城外专门设置的训练场,紧赶慢赶的感觉还是晚了。
检查完婉宁还未处理的伤,他小心翼翼的从高架上取下箱子,一点点给她擦着,尤其是膝盖上,溢出的点点血迹沾在裤腿上。
让他几乎是颤着指尖弄完的这些伤:“剩下的让梅兰帮你弄”。
婉宁呼呼的吹着腿:“好~”。
这次事件后,赵晟发现,婉宁再也没问过一句父皇,而婉宁也发现,哥哥更忙了,但好在不论多晚,他都会回来。
~
这么一晃,时间滑落,七年后。
太极殿,这是婉宁头一次踏足这里,一袭鹅黄珠衣长纱裙,挽起最简单的花冠髻,眉心一抹淡紫色,晃花了殿内所有文武官员。
或许还有她的父皇。
她实在是太美了,美到让人呼吸一窒,美到所有装饰都显得那么俗气,也美到哥哥不再允许她随便出门,他害怕,没长成的自己,护不住这样明媚的骄阳。
哪怕她本该是最高贵的公主。
婉宁很乖巧的行礼:“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安”。
隆孝帝低垂的眼眸抬起,带着一抹淡淡的审视,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可置信,他似乎许多年没见过这个女儿了。
没曾想她竟长成这般绝色模样,霞光不及半分的艳绝。
“嗯,起身吧”。
不同的是,几位大臣们的脸上却都染上了不同程度的兴奋,有些按捺不住的直言道。
“陛下,妙啊,公主天姿国色,姿容绝世,当真再合适不过了”。
有人开了头,其余便出现了许多附和的声音:
“是啊,陛下,公主优雅浑然天成,实乃国之大幸”。
“若有公主,必能保得我方更久的喘息时间”。
······
连绵的声音传进耳畔,婉宁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合适?合适什么?喘息时间?谁喘息?
不明所以的她本能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阵阵恶意,让她极不舒服,像是被人观赏的花朵,接收着大家的评头论足,称斤酌量。
她突然很想回宫找哥哥,可是南方水患,哥哥被派去办事了,已经小两月,来信让她安心等着,瞧着是还需要许久。
她声线有些颤抖的出声:“不知父皇找儿臣来,所为何事?”。
隆孝帝没有开口,依旧云淡风轻的俯瞰着她,反而是一旁的大臣上前对她说道。
“公主殿下,北朝兵强马壮,此次更是来势汹汹,北境那边已经顶不住了,好在对方不知何故收了手”。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另一位随即补上:“只是这割地赔款的,是少不了,我们大燕割让了北疆沿途十城啊”。
接下来是一个深色帽子的大官,他总结:“可谓是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婉宁始终沉默,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
也是这个时候,他的父皇不哑巴了,命令般的给了她一道通牒:“出使为质,三日后出发,回去准备吧”。
“······”,是她耳朵出问题了吗?
婉宁很想辩驳,或者求情,但很明显对方只是在通知她,这让她实在开不了一点口。
更别提其余人不给机会的纷纷赞誉:
“公主大义”。
“公主为天下养,理应付出啊,大家会感谢您的”。
“公主,这是为国为民之举啊”。
······
婉宁突然感觉背脊袭来阵阵寒气,冷得她脚底板生疼,一个字说不出,最后也只能僵硬着身体转身走出。
还未走远,她听到里边再次传来的声音,而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一抹不算熟悉的明黄小身板:
“太好了,公主这般样貌,想必便是被发现女扮男装,也不会引来祸患的”。
“哎,也是北朝使者蛮横不讲理,实在霸道野性,竟是要咱们的太子殿下,那怎么能行”。
这下好了,原本他们都想好被发现了大不了死一个公主,再追加些割地赔款的平息下来,现在看来,便是被发现,恐怕对方也不会太生气。
梅兰整张脸都绿了,到底是没憋住:“无耻!公主,咱们给大殿下传信”。
婉宁小脸煞白煞白,目光空洞而绝望,木讷摇着头:“没用的”。
没用的,不过是徒增伤害。
哥哥保不了她,就像当初的她们,保不住母妃,终究是徒劳。
梅香也是面色难看:“公主~她们这不是明摆着送您去”,死吗。
质子同和亲可是大不相同的,后者好歹算是平等交易,虽然也很惨,可到底是能带陪嫁,能有资产,还能有个正当名分。
前者就不同了,纯粹是身无一物的物件一般被人领走,此后便是任人处置,生死由命,公主去了,就是死法上的区别。
更何况人家本身要的就是皇子,这送个公主去,还不定怎么怒火呢。
两丫头愁得头发都白了,偏生接下来的婉宁跟没事儿人一样,回来后就把自己埋在书房里,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书信,小心翼翼的存放在匣子里。
她有好多话想要跟哥哥说,但恐怕不能当面说了,她要一次性写好,免得遗憾。
三日后,婉宁单薄一身,随着使者,孤独的踏上了去往北朝的路,梅香梅兰崩溃的追逐着队伍,哭到不能自已,却连叫喊出声都不被允许。
马车上的婉宁在思考着未来的事,北朝原名代国,本是同大燕,大昭齐平的国家,也是近十年才陡然赶超,以一种不可阻挡之势,一跃成为当今第一强,且是断层的强国。
听说,所有的改变都是因为元只,那位早年便名震天下的北朝太子,如今的北朝新帝。
十三岁带兵出战,夺回失地,开疆扩土,神勇无敌,为君后整顿朝纲,雷霆手段万民信服。
她研究过他,从哥哥给的信息,书上的记录,以及偶然出宫收集来的种种传言中。
不贪财不好色,生活严谨,极度自律,倡导素食,热爱艺术,有着变态的军事天赋,自发研制的排兵布阵神幻莫测,让人闻而生畏。
此外,此人做事全凭心意,毫无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