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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贾瓒这边。

午饭过后,府上便迎来了一位客人。

山西提刑按察使苏元进。

现在整个山西官场上层几乎全军覆没,就剩他最后一个独苗。

他很慌,哪里还有心思躺在床上养病,赶紧硬撑着过来拜会贾瓒。

花厅之中,贾瓒端坐于主坐之上,厅中一身形消瘦、面无血色的中年男子,正在一个年轻人的搀扶下,艰难的对他躬身行礼。

“下官见过督抚大人。”

“不必多礼,坐”,贾瓒伸手示意。

本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哪知苏元进听到让他坐的时候,便面露难色。

贾瓒微微皱眉,望向他的目光慢慢的幽冷了起来。

怎么?连坐都不肯,这是不给我面子?

苏进元支支吾吾的不肯出声,他身边年轻人替他回答道:“禀告大人……额……我父亲他……被东虏伤了股部……所以……”

见是这般情况,贾瓒微微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怪不得衙门里书吏提到他的时候,面露古怪之色,感情是屁股上被人砍了一刀。

根据崔元和马致的供述来看,这个苏进元并未参与到与晋商集团同流合污当中去。

虽与金源、于勇杰、聂杭三人并列为山西官场四巨头,但他的存在感相当的低,基本是金源的应声筒,谁也不得罪,也不掺和任何事。

据此判断,此人有一定底线,却又极善于明哲保身,是个相当圆滑的官场老油子。

要想在山西大刀阔斧的改革,总是需要找个人出来稳定一下下面人的心,这个苏进元便是最好的人选。

为人虽然油了一些,却也不是个彻底的坏人,属于可以争取的对象。

客人坐都坐不了,贾瓒自然也不好高高在上的坐着,显得自己极其无礼傲慢,便起身道:“苏大人既然行动不便,为何不在家中养伤?”

苏进元陪笑着拱手道:“大人神威无敌,大破东虏,下官心向往之,入城之际未能亲自到场迎接,心中愧疚不已,今日伤势好了一些,便赶紧过来拜会大人,还望大人莫要怪罪。”

他被自己儿子搀扶着,身体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

“哪里哪里”,贾瓒笑着摆摆手。

说罢目光又在两人之间瞧了下,无奈的道:“苏大人,见也见了,你身体不大好,今日就到这吧,改日我再过府拜会。”

本来瞧见他来,打算问问关于聂杭的事。

但瞧他这副虚弱的模样,还问个什么,万一这家伙伤势复发,再死他这。

他明白苏进元是害怕自己对他下手,这才着急忙慌的过来拜会。

但既然说了,过几日亲自去他府上,便已经释放出了善意的信号,他应该听的出来。

果然,苏进元一听这话,与方才硬挤出来的笑容不同,露出了发自内心的轻松笑意,拱拱手:“多谢大人体恤,下官便不打扰了,告退。”

“嗯,墨竹送客”,贾瓒笑着还礼。

站在一旁的墨竹,立即上前帮忙扶着苏进元出去。

等他走后,贾瓒起身前往后院书房。

案几上,放着下面的人送来的消息,他坐在椅子上翻开查看。

高顺已经领着三卫人马,基本将山西南部的乱匪横扫一空,北部的叛军也早已被东胡军击溃,山西已经基本平定,剩下的都是些半灾民半乱匪的百姓。

对于这些人,光是靠武力是不够的,还需要有政策去引导。

至于陕西那边的情况就不怎么好了。

与一盘散沙的山西叛军不同,整个陕西所有叛军,都听命于满天飞,有了明确的头目,发展的速度便是山西望尘莫及的存在。

自晋地大乱至今,短短的时间内,叛军规模就已经达到了二十余万,对外更是号称百万大军。

在满天飞的带领下,整个陕西都乱成了一锅粥,叛军四处攻城掠地,破城杀官,官兵节节败退,混乱至极。

北边的延绥、宁夏、甘肃三镇,对草原部落的攻势疲于应对,别说南下剿匪,满天飞不去背刺,他们就已经烧高香了。

现在陕西首府平凉府已经被攻陷,陕西巡抚与布政使在城破之前,便脚底抹油,带着一众陕西官员逃回了长安。

满天飞几次三番想要南下进攻关中,但萧关有史鼎守着,硬生生靠着手里的几千禁兵扛住了前几波。

后面朝廷又加派了不少人手过去,始终未能让叛军进入关内。

眼见南下没有希望之后,满天飞便开始集中兵力进攻九边军镇之一的陕西镇。

总之,相比于如今山西的基本平静,陕西那边打的可是相当的热闹。

简单分析了一下局势,贾瓒便提笔给高顺下达命令,让他带着三卫从碛口渡口渡过黄河,直插叛军侧翼,顺便捎带手把陕西的几家晋商也给灭了。

手底下有个能正经带兵的将领就是好,若是没有高顺,他还得亲自带着人往陕西跑一趟。

叫来墨竹,把信函交给他,让他送去驻扎在城内的斥候营。

给高顺下了命令后,贾瓒又另外摊开纸张,开始给布政司衙门布置任务。

无论是哪个时代的政权,最重要的事,便是让百姓能填饱肚子,没有之一。

由于兵乱的原因,山西原本应该已经播种了的土地,现在却全部撂荒。

此事若不好好处理,明年山西便要绝收,到时想都不用想,晋地又会爆发新一轮的叛军。

毛笔吸满了墨汁,贾瓒在空白的文书上书写起来:

“晋人连遭旱、蝗、贼乱、兵革,百姓流离无宁,其间既有天灾,而亦有人祸。

其害大者,则崔、马二家为首之不法晋商,侵地抄掠,官无所恃。

今山西晋商既多落网,其余亦力逮,受赃满者悉公,其后倚略清,思继者可为戒。

民之食天,兵已大播晋粟。

念晋以今为状,督抚府治之,乃阅晋商所得者,皆散还原主,无主则发民于无地,种则督抚署发之。

又念去岁以来旱,督抚衙门定,募全力,广修水利,以备自害。

凡应招夫,日所需粮,皆有督抚署供,别月发银钱,亦督抚衙门领之。

训曰:凡人所作署皆不可限通谷种、水置之利。

督抚衙门,董组赴四方,经见之,皆以叛逆罪置极刑,望百官之所司备重。”

书房之内,贾瓒正沉浸书写之中,倒是未曾发觉,房门外两个俏丽少女悄然而至。

静静的望着他全神贯注的模样,宝钗美目之中光彩连连。

二十岁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算很大,平常男子在这般年纪,有的还在家中秉烛苦读,有的在长辈的教导之下学习谋生之道。

但贾瓒在这个年纪,却已经是名扬天下的长平侯,更是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

不禁令她感慨,这般出众人物,放眼史书又能有几人。

这么一想,与他为妾,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