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贾宝玉这般只知道放空炮的人相比,人陶渊明的思想境界不知高到哪去了。
舍弃荣华富贵,归隐山林过着穷苦但又平淡的生活,这才是真的品格高尚。
你贾宝玉一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屋中尽是娇俏美婢,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纨绔,说自己的志向是陶渊明?
思之令人发笑。
对于贾宝玉的回答,贾府众人有的失望叹息,有的则是一片茫然之色。
茫然的是王熙凤,她没什么文化,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黛玉笑过之后,便陷入了沉思。
她也有着于贾宝玉那般的想法,一心过着闲云野鹤,无拘无束的生活。
可贾瓒言语中的讥讽,却又不禁让她多想了些。
跟贾宝玉一样,她也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人。
自幼便是在权贵之家长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未为生活担忧过,心中着实对真实的田园生活没什么概念。
别的不提,就光是要靠着自己劳作填饱肚子,对她来说都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
都更不用说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她得自己洗衣做饭,自己烧水沐浴,自己倒恭桶……
尤其想到最后一项,她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这种生活太可怕了……
“可能……我以前过于天真了吧……”,她如是想道。
“哈哈哈哈,好小子!”
贾政怒气而笑,伸出棍子指着贾宝玉大喝道:“今日老夫便要将你打死当场,免得以后出去丢人现眼!”
废了,这号练废了,干脆删了重练一个吧。
什么陶渊明,什么闲云野鹤,落到了他耳中,这不就是胸无大志混吃等死吗?
哪怕他自己现在就是个咸鱼,却也曾有过彻夜苦读,挣扎着想要翻身的时候。
只是遭受了现实的打击后,知道了自己不是那块料,这才自暴自弃。
自己儿子年纪轻轻便少走了几十年弯路,妄图也想当一个咸鱼。
简直岂有此理!起码你也得学我先挣扎一下啊。
说着,贾政便冲了上去,使出浑身力气甩出一棍。
好在他本就是个文弱书生,身体孱弱,动作迟缓。
还未等他打上来,贾宝玉便惨叫着跳到了一边,躲开了这一棍。
“好孽障,你竟还敢躲?”
贾政大怒,撸起袖子便要冲过去打。
王夫人先是被他吓了一跳,待惊醒后便一把拽住了他,泪如雨下,哭道:“老爷,你要打死他,就先打死我吧。”
贾政一把甩开了她,大骂道:“我先打死这孽障,你个蠢妇之后再说。”
王夫人一愣,竟连哭也都忘了。
什么意思?你真的想连我一块弄死?
旁边众人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一拥而上,或是夺过他手中的棍子,或是拽住他,或是去拉贾宝玉。
连贾母也坐不住了,上前抱住贾宝玉流泪。
花厅之内一时之间一片混乱。
倒是旁边秦可卿和尤夫人这俩东府的人,则是稳如泰山的坐着。
还听什么戏?这动静不比戏好看?
除了两女,还有薛姨妈和宝钗稳稳的坐在一旁。
望着躲在贾母怀中的贾宝玉,薛姨妈不禁为自己没有答应王夫人而感到庆幸。
若是让女儿嫁了他,莫说庇护他们薛家,便是不被他拖累都已经是好的了。
贾瓒冷冷的望着眼前的闹剧,深呼吸一口,气沉丹田,大喝一声:“够了!”
众人这才噤声,只是手上依旧死死的拽住贾政。
花厅之内顿时一片寂静,只余下贾母、王夫人、贾宝玉的哭泣声。
“叔父,我说了,光靠打是没用的”,贾瓒淡然的说道。
贾政无奈的长叹一声,面色悲苦,松开了手里的棍子。
望着躲在贾母怀中的贾宝玉,老泪纵横。
若是自己的大儿子还活着,该有多好。
相比于勤学懂事的贾珠,贾宝玉差的着实太远。
贾瓒走上前去,扬起手中书帖,冷声对贾宝玉道:“你想学陶公,我给你一个机会。”
“这书帖,价值六百两,是你欠我的,你得还给我。”
“这笔银子,你不能与你父母长辈讨要,不能变卖屋中金银字画,不能做伤天害理之事,你只能自己去想办法,把这笔银子凑出来。”
“限时半年,你若凑的出来,先前我的话依旧作数,从此无人再会管教于你;若是不行,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念书考学,做些真正能让你父母、让老太太脸上有光的事出来。”
你不是天天飘在天上吗,我就让你落到地上瞧瞧。
让你尝尝欠了一屁股债,整天为银子发愁的滋味。
贾宝玉直愣愣的瞧着他。
这是什么意思?让我自个去挣银子?这……
六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哪怕向来也未缺过银子使的贾宝玉,也知道这不是这么好挣的。
在不能向其他人讨要,也不能变卖屋中物品的情况下,他唯一能拥有的收入来源,也不过是每月的例钱。
可相对于半年时间,他的例钱远不足以凑齐这六百两。
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之间,他有些想要服软。
这压根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与其如此,倒还不如就这么答应了他去读书。
可贾瓒并未给他反悔的机会。
说完了这些,扭头就走。
他这一走,秦可卿也不好继续待在这,也跟着一块离开。
接着便是尤夫人。
东府的三个主子走光后,薛姨妈左右看了看,也觉得继续待在这不是件好事,便拉着宝钗回了梨香院。
只剩下了西府的人后,李纨仔细一想,自个现在已经是长房的人了,这是他二房的事,与他们何干?
便偷偷拽了下邢夫人的袖子,朝她使了个眼色,也跟着退走。
黛玉一见人都走光了,也觉得自己不适合待在这,便带着丫鬟回自个院子去了。
其余的小辈们,迎春、探春也都一一退下。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花厅,顿时冷清了起来。
这种情况下,还听什么戏?王熙凤挥挥手,让台上候着的戏班撤下去。
贾母抱着贾宝玉回到座位上,瞧着一脸愁苦之色的贾宝玉,无比的心疼。
可贾瓒的做法,她也能理解。
贾宝玉的确有些过于的异想天开了,的确是得让他吃吃苦头。
否则,她能护得了一时,还能护得了一世不成。
等没人再护着他,就他这般性子,早晚会闯出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