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正轩与明宏阊落网后,入城的折冲军士卒立即接管了金陵所有城防。
从午后开始,金陵全城戒严,严守城门,许进不许出。
剩下驻扎在城外的折冲军也拔营启寨,默默换到距离江南大营不远处安营,所图不言而喻。
金陵的大小官员也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即便武正轩目前还没有受审,更没有认罪伏法,却依旧有人开始销毁自己多年来搜刮而来的银子,其中大都是中低层官吏和盐商。
现在城门已然被关闭,城内也开始戒严,走投无路之下,内外城各处宅院深处便升起了一缕缕的黑烟。
成箱成箱白花花的银元宝,被下人搬到了匆忙垒砌起来的高炉旁,在主人悲痛欲绝的目光下,被投入锅炉之中,烧成一锅锅的银水。
或是倒进院内池塘之中,或是倒入下水道里,总之绝对不能留下证据。
终究是他们级别不高,从各种各样渠道弄来的银子,连单独的仓库也未修建,就明晃晃的放在了家里,以至于现在连藏都没地方藏。
哪里像那些大盐商大贪官,或是在别处有隐蔽的银仓,或是直接存进银庄里,家中存银只供日常所需,掘地三尺也查不出多少银子。
贾瓒见城内升起如此不同寻常的黑色烟柱,便立即下令折冲军出击,专门去挑那些有烟的人家,一查一个准。
仅仅是一个下午便落网了三百多人,光是查封的现银就超过一百万两。
这倒是一个意外之喜。
傍晚时分,贾瓒正在林府后宅查阅江南官员的资料,孙庄前来禀报,说是从京城来了一封信。
贾瓒本以为是秦可卿又或是贾家其他人送来的家书,并未特别放在心上。
哪里想到,这封信竟是简成送来的。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随着一道拍桌子的声音响起,书房内传出贾瓒的怒吼。
信上说,王子腾在辽东遭遇了大败,目前虽是靠着辽东三镇抵抗东胡,但朝野上下均是心神不宁,庞弘纠集党羽上书,请求永安帝从江南把贾瓒召回京城。
与此同时,太上皇也开始朝着永安帝施压。
最终经过好几天的扯皮,永安帝还是无奈同意了此事,眼下圣旨已经在路上了,简成让他赶紧动手结束江南的案子,迟则生变。
贾瓒骂的便是王子腾。
武正轩刚刚被抓还未被受审,隔壁还有另外一个大老虎陆明忠。
若是这个节骨眼上自己回京城了,只于承东自己在江南,哪怕有尚方剑傍身,却也是独木难支,唬不了多少人。
最终结果怕不是江南一案到此为止,和了稀泥了事。
圣旨从皇帝口中说出开始,要先后经过司礼监拟定内容、中书省润色审阅、内阁群辅签发,程序复杂繁琐,需要一定的时间。
简成这封信从长安出发的时间点,必然要比圣旨要早上几日。
现在这封信已经到了自己手里,那要不了多久,圣旨怕是也要到了。
当下贾瓒便再也坐不住,直接出了林府,直奔驿站找到于承东,与他说了此事。
看完了信后,于承东的心凉了半截。
有贾瓒这尊大佛在江南镇压,各路牛鬼蛇神只剩下躲在阴影里苟且偷生的份,万万不敢跳出来兴风作浪。
若他走了,只靠着自己,可压不住这些人。
“师兄,时间不等人,必须连夜提审武正轩,务必要在我离开江南之前,先把这两人给了解了再说”,贾瓒肃然道。
于承东缓缓点头:“师弟说的对。”
朝着外头吼了一声:“来人,摆驾应天府衙门,夜审武正轩。”
……
应天府衙门公堂内灯火通明,“廉洁奉公”匾额之下,于承东面容冷硬,灯火照耀之中,有一半的面孔藏在阴影之中。
案桌左下首摆着一张太师椅,贾瓒端坐其上,面无表情。
堂中左右两列黑压压的折冲军士卒,威武肃穆,一片肃杀氛围。
于承东一拍惊堂木,喝道:“带犯官武正轩。”
不多时,一阵铁链声传来。
武正轩一身白色囚服,头发略显纷乱,但依旧挺着身子,昂首阔步而来。
在堂下站定后,他也不跪,只是躬身一礼,口中道:“见过钦差大人、长平侯爷。”
于承东猛地一拍桌案,大喝道:“大胆犯官,既见本官,为何不跪?”
武正轩笑道:“我乃南京守备,依照朝律,除面见圣上,别处无须下跪。”
“呵呵”,贾瓒冷笑一声,朝押着他上来的士卒使了个眼色。
那士卒一脚踹在武正轩腿弯上,强迫他跪下。
“你大胆!放肆,你竟胆敢对我无礼!”
武正轩跪在地上挣扎着,口中嘶吼道。
士卒也不理会他,压着他的肩膀不让他乱动。
“好了,武正轩,别扯这些没用的了”,于承东眼露凶光,阴森森的道:“把你犯下之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本官可以考虑宽大处置。”
他一半脸埋在阴影之下,表情略显狰狞,此刻望上去,竟像是恶鬼一般。
武正轩自是不会这么容易认罪,他大笑道:“请恕下官愚昧,不懂钦差大人是什么意思。”
“本官素来秉公执法,两袖清风,从未有过违背朝廷律令之处,何来犯事之说?”
于承东冷笑几声,也未继续逼问,吩咐道:“来人,带证人崔文滨。”
听及此处,武正轩脸色瞬间一沉,转头望向旁边的贾瓒。
他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这个崔文滨果然落在了贾瓒手里,并且反了水。
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此刻他心中也未免生出了几分慌乱之意。
崔文滨在兵卒的押送下来到堂中,朝着于承东和贾瓒大礼参拜,看也不看武正轩一眼,泣声道:“此贼奸诈狡猾,害我家破人亡,还请大人、侯爷为下官做主……”
“崔文滨,你疯了不成?我几时害的你家破人亡了?”,武正轩莫名其妙的大骂。
“你这狗贼,我舍命为你做事,你竟是要斩尽杀绝,你简直不得好死”,崔文滨指着他骂道。
武正轩大怒:“岂有此理,不知所云,我何时要斩尽杀绝了?”
“好了,崔文滨,把你在供词上讲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说出来。”
再让他们俩骂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要露馅了,贾瓒及时开口打断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