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陪着黛玉在花园中逛了一会儿,贾瓒便带着人前往驿站,去和于承东道别,顺便解释一番他为何突然前往扬州。
驿站之中正忙得热火朝天,见贾瓒来了,这才停下手头上的工作,暂时休息一会儿。
后房之中,贾瓒支开了所有人,将此番前往扬州经过娓娓道来。
听完后,于承东呆愣在椅子上,空洞的双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口中喃喃自语:“竟是这般曲折离奇?”
“是呀”,贾瓒无奈的点头。
“怀德太子……”,于承东脸上表情复杂至极,久久无言。
“好了,不提这个”,贾瓒摆摆手:“师弟我明日便要返京,师兄这边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于承东回神,垂首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没什么需要的,师弟且安心返京便是。”
贾瓒抿了抿嘴唇,身子微微前倾,轻声问道:“可需要师弟我留下些人手,贴身保护师兄?”
整个江南从上到下,无论大小官员,几乎全部涉案,这般规模的大案,难保不会有人丧心病狂,选择铤而走险。
于承东笑了下,神色轻松:“就在刚才,锦衣府指挥使李子兴大人过来了一趟,保证会就近调集值得信赖的人手过来,师弟且放心。”
贾瓒却是轻轻摇头:“陆明忠这么重要的人犯,都死在了诏狱内,师弟我着实信不过锦衣府的人。”
“江南一案非同小可,若是师兄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前功尽弃?师兄莫要再推辞。”
他挺欣赏于承东这个人,再说关乎他北伐的银子,万不能让于承东在此时出了事。
贾瓒毕竟是一番好意,于承东也未再推辞,点了点头。
“说说现在的情况吧,师兄这边进展到哪一步了?”,贾瓒问道。
提起这个,于承东又是一道长长的叹息,道:“陆、武二人落马后,戴存舟、沈弘义也相继落马,南京六部主官无一人能幸存,全部涉案,目前正在调查。”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南京都察院、南京大理寺……”
于承东说了一大堆官职出来。
想想这两天时间,便查了这么多,可想而知他是个什么工作强度。
等他讲的差不多了,贾瓒劝道:“此案虽大,却也不太着急,师兄也不必这般急躁,按部就班的来,注意身体才是。”
于承东叹息道:“江南之案着实令为兄我心惊胆战,为官十数载,经手案子数不胜数,无一个能与此案相媲美,我哪里还能顾得上其他。”
这个案子几乎可以说是关乎大梁中兴的希望,他便是半点马虎也不敢,只想尽快解决。
听他说连南京都察院也涉案,贾瓒一时间感慨万千,喃喃道:“竟是连姜白师兄也涉案其中吗……”
这个姜白任职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也是简成的弟子,为诸多师兄弟中最年长的一个,文才斐然,书画双绝,在士林当中风评极好。
当年因为得罪了庞弘,年纪轻轻便被下放到了江南养老,一度曾被世人认为是最有希望从江南调返回长安的第一人。
那个跟庞弘斗过一场的正直青年,现在却是自甘堕落,与其同流合污,想想不禁令人唏嘘。
“是呀……”,于承东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从贾瓒刚刚来到江南时,姜白不仅没有去码头迎接,后续更是连个音信也没有。
他本以为是自己身份敏感,姜白不便与自己过于亲近所致,谁知竟是心中有鬼,不敢来见自己。
“师弟……要去见一见他吗?”,于承东忽的问道。
贾瓒眉头微蹙,旋即摇摇头:“见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徒增烦恼,还是不见了。”
“师弟倒是洒脱”,于承东小小的陶侃了下,接着脸上浮出一丝怒意:“此人也涉案,我也相当诧异,他与庞弘本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如今竟是也狼狈为奸,亏他还有脸对外以正直敢言自居。”
看得出来,他对姜白的堕落相当失望,甚至连师兄也不愿说出口,只以“此人”为代称。
“是啊”,贾瓒也是感慨万分。
屠龙少年最终变成了恶龙本身,人性之复杂可见一斑。
正待这时,外头王奔禀报:“大人,外面有人自称是大人师兄家奴,期望邀请大人过府相谈。”
师兄?姜白?
贾瓒微微皱眉,望向于承东。
“他的证据还未彻底搜集完毕,面前只暂停官职,禁足于家中”,于承东解释道。
“师弟若是想去,师兄我绝无阻拦的道理。”
贾瓒垂首想了下,去看看也好,回京见了老师也能和他说说情况。
“那师弟我先告辞,待此案彻底完结后,咱们在京城把酒言欢”,贾瓒起身和于承东辞别。
出了驿站,先是吩咐王奔去军中挑选些为人机灵、身手不差的人来贴身保护于承东,便带人前往内城。
与江南一众官员的豪宅广厦不同,姜白住在南城一处毫不起眼的小巷子里,外面看来毫不起眼,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大贪官的住所。
巷子幽深,很是清净,倒也符合这位姜白师兄的性情。
院门大开,外有衙役看守,远远的瞧见巷子口贾瓒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队人到来。
虽是不知他是谁,但只看他身上这一身的绫罗绸缎,便知来头不小,不敢怠慢。
“敢问这位大人是……”,衙役上前躬身行礼,小心的问道。
还未开口,王奔便先一步道:“我家大人,乃是当朝长平侯、山陕督抚、加兵部尚书衔、折冲军中郎将贾瓒贾侯爷。”
贾瓒很是无语的扫了他一眼,你搁着报菜名呢?
衙役被一大堆头衔砸的头晕眼花,听的云里雾里,不过也听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贾侯爷,更是不敢得罪。
当即让开身子:“侯爷是与里面的人犯相熟吗?且请进便是。”
“没有为难你们吧”,贾瓒和煦的笑道。
“不为难不为难”,衙役连忙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