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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一夜北风紧,飞雪落满营。

下了大半夜的雪,早上营地周围已是银装素裹,粉妆玉砌。

白雪覆盖的营帐,如同被披上了洁白的绒毯,旌旗半卷,在寒风中摇曳。

起床了的士兵们踏着积雪巡视营地,脚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炊烟在雪后清新的空气中袅袅升起,士兵们也开始清扫积雪、整理装备。

谁也不知道他们后面要去造反,还是直接返回京城,营地之内的氛围相当严肃紧张。

时至接近中午时分,远处出现了一支特别的队伍。

斥候营发现了对方后,立时返回报告,说是有一支打着龙旗的队伍出现。

对方行至距离营地五里处便停下了,派遣了信使过来,要求面见贾瓒。

贾瓒在收到斥候营报告后,便知来人正是太上皇。

既然他派了信使过来,便也不拒绝相见,让人带了上来。

前来送信的是老熟人戴权。

他跟着侍从进入营帐见到贾瓒后,当即便大礼下拜。

“奴婢见过晋王殿下。”

神情颇为激动。

贾瓒面无表情的挥挥手,道:“朝廷尚未进行册封典礼,如何当得起戴公公如此称呼。”

戴权笑道:“眼下皇上已然昭告天下,殿下此时就是晋王,典礼之类,待殿下返京后即可补办。”

贾瓒轻笑了下,也不想在此事上纠结,便问道:“戴公公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皇爷深知殿下心中忧虑,特地亲自前来,殿下不妨移步营外,与皇爷面谈一番,奴婢相信定是能够一解殿下烦忧。”

戴权面带笑意,不慌不忙。

其实贾瓒能在这里驻留数日仍未曾有过异动,便已经能够说明他其实并未彻底下定决心。

这也让事情有了一定转机的可能,不至于完全没得谈。

贾瓒想了下,便点头道:“可以,地点在何处?”

“营地之外三里处有一道观,皇爷已然去了那里等着殿下了。”

言罢,戴权又补充道:“为了表示诚意,皇爷身边只带了三五个太监照料,未曾带其他人。”

贾瓒闻言轻笑,心中暗道:老皇帝还是个讲究人。

便说道:“行,此事我已明了,戴公公且回去吧,我随后便到。”

戴权欢喜的又是一礼,徐徐退出帐内。

待他走后,在旁守着的王奔心有怀疑的开口道:“大人,可不能听从他们的说法,小的以为,咱们还是暗中多带些人手的好。”

“不必,太上皇是来劝我回去,又不是要对我不利的”贾瓒笑着摇头。

“再者说,他不会那么傻,当着数万大军眼皮子底下翻脸对我不利,一旦咱们这边反应过来,他们绝对跑不掉。”

王奔听后,还是认为应该多带些人手,可见贾瓒执意如此,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不多时,贾瓒一行五人离开营地,朝着戴权说的那处道观而去。

行走不远,便瞧见在山间隐匿着的一处幽静的小道观。

贾瓒等人寻那处而往。

行至观前,但见道观的门楣上挂着一块斑驳的匾额,上面用古朴的篆书写着“清幽观”三个大字,字迹已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

门前,有几个太监静静守候在此。

瞧见贾瓒等人过来,几人不顾地上积雪,跪拜在地,口呼:“参见殿下。”

贾瓒微微颔首,仔细扫视四周,并未察觉到暗中有埋伏,心知太上皇的确是抱着诚意而来,便示意身后几人驻足在此等候。

他独身一人与几个太监步入观内。

庭院深深,几株古松矗立其中,松枝上挂满了晶莹的雪珠。

观内建筑大多老旧破败,也不见有道士身影,也不知是被勒令去了别处,还是早已离开了这里。

正殿大门敞开,泥胎神像之前,太上皇盘坐在蒲团之上,背对着大门静静的等待。

身后几个小太监将贾瓒带入观内后,便识趣的离开守在院里。

贾瓒自己步入殿门,躬身朝他一礼,唤道:“参见上皇万岁。”

听及声音,太上皇也不回身,而是指着他旁边的蒲团道:“坐吧。”

语气不悲不喜,也听不清心中所想。

贾瓒大大方方的上前坐在了他的旁边。

二人谁也没开口,便这般一直沉默着。

良久,太上皇悠悠一叹,这才道:“朕以为,朕见到了你,会有万千的话要说。”

说着,他面露苦笑,缓缓摇头:“可真的见了面,朕又不知该与你说些什么。”

“上皇随意即可,想说些什么便说些什么”贾瓒说道。

太上皇侧脸端详了他一番,叹道:“回想那日殿试,朕初时见你之时,也不觉你有何奇异之处,只当做一寻常年轻人看待。”

“谁知,你倒是不声不响,没过多久便给朕搞了一波大事。”

“年少无知,还望上皇见谅”贾瓒微微垂首,不急不躁的回道。

太上皇摇摇头,面上露出一抹复杂至极的神色,问道:“你不肯唤朕爷爷,是在责怪朕这些年里做的糊涂事,还是你仍旧认为自己不是皇家之人?”

贾瓒想了下,笑道:“大概……一半一半吧。”

“也就是说,你心中的确是在责怪朕喽?”太上皇玩笑着问道。

贾瓒也笑了下,点了点头。

“哈哈哈”太上皇仰天大笑:“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因此而当面说朕做错了的人。”

“想想那日你上书之时,也只是咒骂庞弘等人,对朕半个字也未曾提起,几年过去,你脾性见涨。”

贾瓒却是摇头:“我素来秉持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的观念,论事不论人。”

“哦?那你自己可犯过什么错?”太上皇很感兴趣的问道。

贾瓒想了下,道:“我这几年,自以为问心无愧,若说错事,的确有过一件。”

“我与薛家小姐情投意合,已然寻得薛家长辈应允,不日便要将她纳入后宅。”

“但她哥哥薛蟠是个混不吝,前几年在金陵犯下了一桩命案,为逃脱制裁,薛家便买通时任应天府尹贾雨村,以恶鬼复仇的名义令薛蟠假死逃生。”

“薛家来到京城后,我便寻得时任右侍郎,现任户部尚书的程彬,将薛蟠改名为薛蝉,以是其叔伯家的儿子过继而来,就此彻底令他逃脱法网。”

“此乃以权谋私,无视朝廷法度之为,不仅是错事,还是大错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