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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坊的准备工作有条不紊,贾瓒也开始准备预热。

方式也相当简单粗暴,直接放出风去,说是不久后有一篇皇帝本人的重量级文章将要发表。

贾瓒自身就是长安城顶流,他放出去的话,很快便在文人士子、官员朝臣之间流传开来。

对此,朝中有不少人颇有微词。

认为皇帝若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大可直接交予御史台,或是下发圣旨,或是张贴告示,这样才合乎程序和礼数。

像是现在这样,要发表劳什子的文章,犹如儿戏一般,会极大影响皇帝威仪。

但事已经传了出去,他们除了上个奏折好言规劝永安帝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在街边巷角的议论之中,五日一晃眼便过去。

这天一大早,长安城内五家书铺同时在门口张贴了张告示。

陛下的文章《告黎明苍生书》正式发表。

消息几乎顷刻之间便传遍了整个长安,一时之间,五家书铺门口被前来购买的读书人围的水泄不通。

这可是皇帝亲自要对百姓说的话,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谁不想买回去瞧瞧。

人群之中,有一身材高大的男子,仗着身强力壮,挤过人群来到书铺之中,对着正忙着给人拿报纸的伙计喊道:“给某家一张。”

伙计已经忙得满头大汗,随手抽出一份递给他,喊道:“三文钱。”

对报纸价格,贾瓒本来定的是一文一份,但后来核算了下成本,发现一文连本钱都保不住,于是便提高到了三文。

那汉子听得一愣,奇道:“陛下的文章,也要钱?”

他还以为这东西免费发放呢。

“废话!”伙计本来就忙得晕头转向,闻言便气不打一处来,瞪着眼睛道:“不要钱,纸谁出?墨谁出?你出吗?”

汉子自知理亏,脑袋往回一缩。

左右也不过是几文钱而已,他伸手从怀里掏钱。

一边掏一边嘴里还嘟囔着:“黑了心的玩意儿,陛下的文章你们也敢拿来卖钱,早晚被陛下给你们都给砍了。”

正巧他的嘟囔声被伙计给听到,顿时被气笑了,叫骂道:“你才黑了心的,我们可是正经买卖,陛下这篇文章是打头阵,以后还有其他人的文章呢。”

“若都是不要钱白送,我们喝西北风去?”

汉子一愣:“不是一锤子买卖,以后还有其他人的文章?”

“那当然”,伙计不耐烦的道:“每七天一份,准时准点。”

言罢,眼见人越来越多,伙计也懒得跟他说更多,冲他吼道:“你还要不要了?不要就还给我!”

“要要,当然要”,汉子满脸陪笑,从怀里掏出三文钱递了过去,转身又开始往外挤。

在街边站定后,他抹抹额头上的汗珠,对着后头汹涌的人群叫骂道:“挤什么挤?差点没把你刑爷爷挤成一张饼。”

一边骂着,一边站在路边摊开了手里的报纸。

入眼是一排简洁明了的排版,让人看得很舒服。

开头是以加粗字体写的标题《告黎明苍生书》

刑姓汉子点点头,继续往下看去。

可是当他看到内容之后,猛地浑身剧颤不已。

“黄河滔滔,自古为患,荼毒苍生,哀我黎民。

昔黄河骤改其道,强夺淮流入海,以致两河沿岸,万里良田沃野尽成泽国,百姓深受其苦,哀鸿遍野。

数百载沧桑,黄患频频,沿岸子民饱受蹂躏。每至雨季,黄淮并涨,狂涛汹涌,墟谷蔽野,破家无多服,妻子流离,惨不可睹。

今朕承天命,深知民间疾苦,寝食难安矣。遂欲以举国之力,直面黄患,靖难安民。

黄河之水,惊涛巨浪,戕害不辜,民不聊生,然朕志在靖平,无惧狂澜!

昔者大禹治水,功垂千古。今朝朕当承先贤之志,开万世之太平。

今朕告黎明苍生,无贫富贵贱,共依此业之中,共御之以难。但同心戮力,迎卒之胜!

此非数载之功,十年、二十年,至后数十年无绝。

然何患其难,终为胜矣。

数十载之功,必永垂青史。吾辈勉与以身,华夏之宁昌,壮执皆为永碑。”

文章并不长,刑姓汉子很快就已经看完了。

可当他抬起头来之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高大的身子止不住的战栗,竟是缓缓跪倒在地,一手攥紧了报纸,仰天长啸。

“朝廷没忘了我们!陛下没忘了我们!爹娘!你们看到了吗?”

街边人们被他这一嗓子给吓了一跳,有些莫名其妙看了过来。

这时,从旁边跑来了几个人来将他扶起,其中一人关切道:“宗安,你没事吧。”

刑宗安已经哭到不能自已,抹着眼泪道:“无事……无事……我只是……太激动了……”

搀扶着他那人一看他手中报纸,神情激动的道:“宗安,你看到了吗,陛下要治理黄患了。”

“我看到了,我都看到了”,刑宗安又望着手中报纸,泣不成声。

“我邢家上下十余口皆丧命于水患,独活我一人,若能再早几年该多好……”

其余几人听了,也都红了眼圈儿。

他们这几个人,皆是出身两淮的读书人,是前来长安备考明年春闱的。

自打出生起,他们从小到大都不知道历经了多次洪灾,目睹过多少次的人间惨剧。

便如刑宗安这般亲身经历家破人亡者,也不在少数。

多年以来,由于黄河治理之困难,前人皆是束手无策,只能任其泛滥,选择性无视黄患之害。

舆论界的漠视,导致外人根本不了解黄患区百姓的困苦。

甚至咫尺相隔的江南地区,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这事。

如今永安帝没有选择无视,而是直面黄患威胁,欲以举国之力治理黄河,这如何不让这些出身两淮的士子们悲喜交加。

哭了一会儿后,刑宗安擦干了眼泪,又低头看了一眼报纸,目中精光大现,一甩袖子便要走。

“你要去哪?”身后众人急忙拉住了他。

“别拉我,我要回家,我要去治理黄患”,刑宗安甩着袖子喊道。

众人一听,更是紧紧的拉住了他。

“你疯了?春闱马上就要到了,以你能耐,考个进士不在话下,你现在回去,十几年寒窗岂不是白读了。”

刑宗安潸然泪下:“我便是考中进士又能如何?家乡父老仍受水患之苦,我岂能安然在长安苟活,现下回去,便是能上大堤扛些沙土也是好的。”

“你别这样……”,几个人也都含着眼泪,苦苦规劝。

正待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众人正愣神之际,却见车帘掀开了一角,车厢之中一白发老者正笑盈盈的望着他们。

“听你们口音,是两淮人氏?”老者开口问道。

几人见他虽是年长,但神态之间自有一股诗书之气,便知其不是一般人。

连带着刑宗安当即便老实了下来,皆恭恭敬敬的躬身一礼:“回老先生话,正是。”

刑宗安听着老者口音也带着一股家乡味道,便小心问道:“敢问老先生……也是两淮人?但请示下尊姓大名。”

老者笑着捋了把胡子:“鄙人姓简,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