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御从警察局出来时,外面下了很大的雨。
保镖打着伞过来接他,“小少爷,我们是回老宅还是去医院?”
“医院。”徐御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惶恐,“那边来消息了吗?”
保镖摇摇头,“您走之后,剩下的人一直在那边守着,没出什么事。”
徐御刚坐进车,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来电的是个熟悉的号码。
徐御迅速接通,“周医生。”
“是徐少爷吗?”
“是我。”
“是这样的,在你离开之后,明家来人中断了明小姐的手术……”
“你说什么?”徐御握紧手机,“你再说一遍。”
“来中断手术的明家大少爷明彦,他说明小姐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做手术,让我们放弃有关手术的所有准备。”周医生道。
“我知道了,”徐御闭上眼睛,想起明彦那张讨人厌的脸,狭长的眼睛里划过丝丝冷戾,“他说的话不算数,明天的手术照做,你做全准备,手术不能有任何的失误,明白吗?”
“徐少爷……”周医生的声音犹豫起来,“还,还有一件事……”
徐御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什么事?”
“明家大少爷走后没多久,明小姐,明小姐就——”
“就怎么了?”徐御屏住呼吸,“就不舒服吗?”
“不是……”
“那是什么?”徐御的声音一下子提了起来,“我走的时候是怎么跟你说的,要好好看着她,时时刻刻准备急救,你都忘了吗?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徐御声音里的紧张和愤怒,吓到了周医生,他沉默良久,“不是的,徐少爷,明小姐她已经,已经……”
“已经怎么了?”
“已经在十分钟前抢救无效身亡……”
车窗外的雨静静的下着,发出淅沥沥的声音,落在树上,屋顶上,街道上,还有行人的雨伞上。
这是初夏的第一场雨,却像是生命里的最后一场雨。
手机从耳边滑落,徐御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喂!喂!徐少爷,你在听吗?”
“明小姐的母亲还在医院里,她的情况很不好……”
“你要是有时间,一定要到医院来一趟……”
……
徐御推开病房,屋里站了一排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
有人面色沉重,有人面带惊讶,有人在哭,有人在吵,很乱,乱的让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年轻的少女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像是睡着了一般,肤色还是那样白,有些像午夜时的月光,嘴唇还是那样红润,亦如小时候,童话故事中的睡美人。
编故事的人,把她描述成梦幻的模样。
她从此沉睡下去,带着不老的容颜,不朽的身体,以及整座王宫。
徐御弯下腰来,把自己想象成能吻醒她的王子,指尖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脸很凉,就像一块永远无法温暖的冰,冷的让人战栗。
他低头在她嘴角轻轻一吻,她没有醒来。
他再吻了下去,她还是没有醒来。
莫大的悲哀瞬间涌上他的心头。
他拼命的凑近她,想把自己的体温,自己的感受全都传达给她。
但是他失望了。
她没有醒。
他觉得是自己不够虔诚,他应该再认真一些,再用力一些。
她就会醒来的,她一定会醒来的!她答应过他,要和他永远在一起的,她怎么可以食言?她怎么能食言?!
见到他做这些事,其余人惊呆了,这才意识到这位徐家小少爷对江朱的不同。
有人上前想要拉开他,却被徐御粗暴的打开了。
他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回到了最爱之人的身边,不让任何人打扰他们。
明垣的脸色难看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唯一知道始末的李氏已经昏死过去。
“姑姑……”徐御嘴里呢喃着,眼睛红的像是在下雨,“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你答应过我的那些事,都不算数了吗?”
他亲吻着江朱的模样,没有半分美感,反而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够了!”明垣冷声打断了他,“她已经死了。”
徐御充耳不闻,他死死的抱住少女的身体,像寄生虫一样缠在她身上。
看到徐御这样,一旁的明昭白了脸色,战战兢兢的看了身边的明彦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明彦用眼神制止了。
明昭心里升起一股浓烈的惶恐,身体也颤抖起来。
明彦做那件事时,他就在病房门口,他就是再大胆,骨子里也还是个十五岁的男孩,这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他再白目,也知道自己究竟犯下了什么样的错误。
他现在怕的要命,甚至不敢多看徐御一眼,就怕晚上会做噩梦。
“把他拉开!”明垣冷冷的对两个孙子道。
他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动容和哀戚,可就是这样的表情才让人害怕。
明彦面不改色的走向徐御,明昭却不敢,他心里已经后悔了。
但是他不敢表现出来,更不敢让明垣知道自己是害死江朱的帮凶。
明彦才一碰到徐御,就被抓住手腕狠狠地甩在了地上。
缠在江朱身上的少年抬起眼睛来,露出一双赤红的眼睛,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一般。
明彦心头一颤,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害怕。
徐御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他没有比这一刻更清楚他的想法。
明彦后背起了一身冷汗。
徐御趴回江朱身上,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一点也不害怕她身上的死气,更不怕她冰冷的体温。
任谁来拉他都拉不开,他就像是变了个人,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朝气。
没人知道江朱的死对他打击这么大。
他缠着江朱整整两天,期间谁来拉他,他都会像个疯子一样的反扑,就算江朱身上开始散发异味,他也不嫌弃。
他亲她的额头,给她换衣服,把她当成一个活人照顾。
看在明家一行人眼里,只觉得后背发凉。
早知道他对江朱有这种超出常人的感情,当初就不该让他离江朱太近。
最后还是明垣请来了徐老爷子。
“徐御!”徐老爷子看到他这副样子,痛心疾首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