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惊喜的声音让江朱弯了眉眼,“是啊殿下,今天有多多的肉。”
才七岁的小太子原本该过着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如今却因看到几条鱼而欣喜,巴巴的模样,说不出的心酸。
“那你快煮鱼,”两年的挨饿日子,早就让小太子放下了当初的矜贵,一心只想吃饱,顺带还夸奖一句,“小珠,你今天总算变聪明了。”
江朱:“……”
“殿下继续练武,奴婢这就做饭去。”
江朱拎着背篓到井边,收拾完鱼,又把菜择好,片刻不敢耽误,快步到灶房生火。
屋里没有米,还剩下些盐,江朱乱炖了锅鱼,把野菜和菌类全部加进去,随后叫小太子吃饭。
金尊玉贵的小太子看到粗糙的饭食也不生气,让江朱打水过去帮他洗手。
显然,他对吃什么没太大要求,对贴身婢女还是有要求的。
江朱给他洗完手,用粗布擦干,又给他舀了一大碗鱼放在面前,“殿下趁热吃。”
小太子看她一眼,见她没有要和自己同桌的意思,沉默了片刻,道:“小珠,你还有鱼吗?”
江朱:“……”当然有,她也馋死了好不好?
“回殿下,锅里还有。”
“嗯,”小太子顿时放下心,拿起筷子斯斯文文的吃鱼,即便饿得能吃下头牛,小太子依然维持了面上的骄傲,好似还和曾经一般神气似得。
在古代,奴婢是不能和主子一块吃饭的,穿到糟心婢女身上,江朱也只能接受,甚至庆幸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照顾小太子,也没那么多麻烦事。
她到厨房里吃了两碗鱼,随后到正屋继续侯着。
小太子人小,嘴上嚷着要吃肉,实际吃的也不多。
他五岁流落深山,头年原主还能当掉簪子首饰买些粮食,后来两人食不果腹,每日靠吃野菜度日,小太子的身体也受了不小影响。
明明已经七岁了,看着跟五岁差不多,除了皮肤白些,身上竟有种年老之人才会凸显的瘦骨嶙峋。
难以想象,如果连婢女都被饿死了,才七岁的小太子究竟是怎么在这人烟稀少的深山中活到弱冠的。
“殿下吃饱了。”看着碗里还剩下一半的食物,小太子碗里流露出浓浓的可惜,想了想对江朱道,“小珠,你把它放好,我晚上还要吃。”
“好。”江朱忍住上去摸他脑袋的冲动,心想,除却他长大后做的那些事,这时候的他简直就是个小天使。
“一会儿奴婢再去山里转转,看能不能再找些吃的。”
“不去了,”小太子瞅了眼发暗的天色,“明天再去,殿下困了,要睡觉。”
“奴婢给您打水洗脸。”
江朱给他擦干净手脸,小太子钻进被窝里,露出小半张脸,睁着黑溜溜的眼睛望着她,认真问道,“小珠,明天还能吃肉吗?殿下太小了,没力气,连斧子都提不起来。”
小太子说的斧子,有成人巴掌大小,原主常常拿来劈柴,说起会也不重,小太子每日练武后,都会去提一提,从未提起来过。
江朱忍不住笑了笑,安慰道,“只要殿下好好练习,总有一日会提起来的。”
小太子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江朱会说出这般话,静静看着她,眼底带着淡淡的惊奇。
声音里也带上了些活泼,“小珠你变了哦,你以前从不让殿下做这些,只让殿下歇息,殿下只需要等着就能吃饭了。”
江朱:“……”为什么等着就能吃饭了?她每天累死累活,他还不好好练武,将来又嗝屁啊?
原主从小在宫里长大,骨子里有种根深蒂固的谦卑心理,小太子无论做什么她都觉得对,这是她的优点,同时也成为了她和小太子的艰难之处。
她太听话了,以至于忘记了思考。
七岁的小太子已然懂得很多,知道必须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命运,提醒自己斧子提不起来就是他没做好,他必须要越来越好,但原主不是,她教导小太子的始终都是,提不起来就不提,这些事奴婢来做就好了,殿下身份尊贵,只需要坐在一旁歇息便好。
那些他做不到的事,总会有人帮他做到。
然而,世事从来都充满了变数。
没有人能对自己的承诺,做出绝对保证。
“那是奴婢突然想通了。”江朱面不改色,微微笑道,“殿下需要强健身体,以后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奴婢不应当阻拦殿下。”
小太子闻言没再说话,动也不动的看着江朱,似乎在透过她的眼睛揣摩什么。
身为皇族弃子,又亲眼目睹母亲惨死,小太子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他面上笑着,不代表他心里在笑。
他的神色半点没有孩子的稚嫩,甚至带着隐隐的审视。
曾经的小珠从来不会直视他的眼睛,她总是低着头,一副颤颤巍巍的模样,而面前的人,不仅能捉到小珠抓不到的鱼,还能心平气和的同他说话,这明显不对。
眼前的这个人……是谁?
小太子看了江朱许久,随后挥了挥手,懒洋洋道,“你出去吧,殿下要睡觉了。”
江朱拿着碗筷出门,小太子毫无睡意的从被窝里翻起来,听着灶房传来的洗碗声,稚嫩的脸上一派冷然。
哼!还想用小珠的身份来骗他!
江朱洗完碗,外面的天色越发阴沉,不多时就下起了雨。
江朱跑到边上的小屋,里面有张破旧的小床,叠着难掩霉味的被褥。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江朱真想把被子扔出去。
屋外电闪雷鸣,雷声隆隆,把这本就阴沉的深山更添上一抹诡色,让人生出无端的恐惧来。
江朱莫名想到现实中看到的某些恐怖电影,都是在深山老林里发生的,真怕遇到什么诡事。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门上,像有人在敲门,江怡立刻想到了正屋的小太子。
她披上外衣,从原主的房里找了把破伞,顶着豆大雨水跑到门口,“殿下,殿下您睡了吗?”
雨水顺着伞纸落在她肩头,冻得人瑟瑟发抖。
屋里一片安静,听不到丝毫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