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晴晓继续问,“可查出什么了?”
亓骁眠摇头,“除了桑姑娘这边,我也考虑了其他的可能性。”
“比如?”
“仵作那边已经结束了五十多具尸体的勘验,腐烂程度最高的那具尸体,判断出死亡时间是在五年前。”
桑晴晓却否定道,“尸体被水浸泡多年,再加上仵作那边都只是凭经验,给你汇报时,总会加上大概、可能等不确定的字眼吧?所以,只查五年保守了些,还是扩大到十年以内,或是八年。”
桑姑娘也想将幕后真凶直接说出来,可查案得有一整套的证据链。
朝中那么多老狐狸,陛下又是个聪明君王,亓骁眠若是拿到结果再往回查,很可能会忽视案件过程中的某个细节,等到朝中君臣揪出细节质问时,亓骁眠应对不及,犯人可能会因此脱罪。
亓骁眠听懂了桑晴晓的语气着重在“八年”二字上,所以,行凶者,是从八年前开始的吗?
“我怀疑,行凶之人就在这靖京城内。”亓骁眠继续说道。
桑晴晓不做评论,只问道,“那为何不是城外之人呢?”
“仵作们从腐败最严重的那具尸体上判断出了大概的起始时间,又从腐败程度最轻的那具尸体上,发现了已经模糊的不成样子的布料。
找来城中最有名的织娘,把松散的经纬线重新编织出了模糊的花纹,从花纹标记中判断出那布料是出自城南的一个布庄,此布庄生产出来的布,质量好、价钱低、穿着舒服、出产量大。
却因颜色不好看,在市面上不好售卖。给官家府宅里的管事推销过几次后,广受管事们的好评,自此布庄生产出来的这类布料,只供应官家下人使用,从不做零散售卖。”
桑晴晓点头,“所以,范围缩小到靖京城中的官家。”
亓骁眠心里还明白,能让桑姑娘出手对付的,也不会是平民百姓。
他接着说,“我还怀疑,行凶之人买通了守城将士。
护城河周围白天里人来人往,不可能有人在这个时候抛尸。
所以,夜间的可能性更大,一到天黑,靖京城的城门就关了,处理尸体的人拿着府中令牌出去一次两次还行,几年间出去了七十多次,守门将肯定会有印象的,除非,他们都被人收买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那么,就很有可能是有守门将在帮忙打掩护,甚至,抛尸的,就是守门将。而且,守门将每日夜间,都会出城检查四道城门设施是否完好,这便是他们出城抛尸的时机。
趁着其他守卫交换之时,迅速抛出尸体,只要动静小些,就不会有人发现。”
桑晴晓问道,“为何不可能是有人在白日里出去?等到天黑时再潜伏回护城河抛尸?”
“都城方圆十里,不允许有任何遮挡物,城墙上灯火通明,虽照不出十里,半里的距离总是有的,若真有人扛着东西靠近,城墙上的人可以看见。
哪怕对方轻功好,速度快,可尸体的重量本就沉,再加上绑在尸体上的巨石,会拖慢他的速度,速度一慢,形迹可循。
不过,抛尸之人,若是妖邪,那就另当别论了,桑姑娘以为呢?”
“几年前,我还小呢,师父拘着我在山中学艺。”
“我从没有在抛尸这一点上怀疑过桑姑娘。”
“那我也明确告诉你,这个案子与妖无关。你刚刚的破案思路挺好,之后呢?可还有查出些什么?”
“查出了一个可疑的守门将,慢了一步,人被灭口,现场也被一把火烧了,线索又断了。此案朝中催得紧,所以才来向桑姑娘请教,想走走捷径。”
桑晴晓引导他,“这个案子虽与妖无关,可却与人的邪念有关。”
“邪念?”
“那尸体可是分布于城池的东方、南方、西方、北方、东南方、西南方、西北方、东北方,正八方之位?”
“是,”亓骁眠立马回过味来,“倒像是某种祭祀。”
“能骗得官家之人行这种丧尽天良之事,多是与延寿求命转运之类的事情有关。”
亓骁眠接话道,“所以,可以查一下每家重要的人中,是否有经历过或正在经历大灾大难。”
桑晴晓又提醒道,“郊外的寺庙和道观也可以去问问嘛,官家之人做这种事情,定是有人撺掇。可行凶之人也不是蠢人,不是什么人说的话他都相信……”
“所以,这撺掇之人,是有些名头在的。”
该提示的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桑晴晓站起身,“勇信侯吃完了,就赶紧公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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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亓骁眠竟在宫中一口废井中,又找到了一具与石头包裹在一起的尸体,尸体的包裹手法与护城河沉尸的包裹手法一样。
亓骁眠也只是从四面八方联想到居中之位,经过一系列的测算,找到了这口井。
这一发现,将本已消了些火气的宣德帝给气病了,难得的罢了一次朝,朝野再次哗然,朝臣多次请见,宣德帝都给回了,只从小门处,放进了亓骁眠。
宣德帝侧躺在床榻边,吃着亓骁眠带进宫的凉皮和生煎,老神在在的说道,“总不能就我一个人被吓着,我偷闲病上一遭,得让大家陪我一起害怕。”
其实过了那个劲儿,又平稳的过了几天后,宣德帝心中剩下的也只是怒火了,“查的如何了?”
“陛下,臣怀疑一个人。”
“你这孩子,一谈正事,就不喊我舅舅了,这里又没外人。”
“舅舅,我怀疑明昌郡主。”
亓骁眠昨天就将与桑晴晓的谈话精简了一番,又隐去桑晴晓的存在,说给宣德帝听,这才得了应允从井底找尸。
这会儿宣德帝听了亓骁眠的话,只略想了一下,便知道他为何怀疑了。
宫中抛尸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明昌郡主的父亲宁王,是宣德帝同父异母的幼弟,纨绔做派,没参加过帝王争斗,且嘴甜讨喜有分寸,宣德帝便也愿意纵他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