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策英低着头,看着两人对弈的棋局,不禁皱了眉,若当时执黑棋的是自己,恐怕输的还要惨一些。
又不争气点了点头。
见盛四姑娘眼里透出的认真劲,心一点点静了下来。
手一旦拿上了棋子,从坐姿,手势,眼神来看……全然又变了一种气势。
诚定一把将方才对弈的棋盘小心护在自己的怀中,嘴中还不断念叨着。
赵策英显然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侧身又从旁边拿出了新的棋盘放在桌上。
白棋犹如行云流水,飘逸自如,步步精妙,招招凌厉,令黑棋无从喘息。
先前势均力敌的假象已经被打破,人挡杀人的锐气……让他猛然感觉到一阵绝望。
黑棋犹如困兽犹斗,无论如何狂躁撕咬,无法突破白棋紧密严密的包围。
他不得不承认,就算让了两个子,他还是无法胜过盛四姑娘,反而是让她愈下愈猛。
两人无言,但通过这场棋,又像是说了好些话。
干脆、利落、带着杀气。
不像寻常的女子。
当时遥遥一顾,盛四姑娘就坐在谢家表妹的身旁,从容接着飞花令的题目。
即使离得很远,也能看清楚,轻描淡写的眉宇,如两笔飘逸的书法恣意挥洒,勾勒出那好看的弧度。双目如墨,深邃且卷着浓浓的书香气息。
等众人散去,他才悄悄向沈家妹妹问了两句,原是盛家的四姑娘,盛墨兰,一个五品文官家中的女儿。
只是他的处境实在算不上好,说好听一点是姓赵,是个宗室子。
但坏就坏在他家一脉是和当今圣上一脉,圣上无子,而他家一没人脉二没实力,也没胆子去争上一争。
邕王和兖王正是最佳皇位的继承人,以防意外,难保他们不会对一个禹州团练下手。
虽说是没有杀宗族那样残暴……但估摸着是揪着错处往偏远的地方去贬。
这时候去接触盛四姑娘,岂不是在害她吗……
再说禹州是个偏僻地方,看着盛四姑娘的衣着,便知道定是在家受尽了重视,盛大人也不会同意她嫁到禹州来。
打听了两句,就没继续问下去,害怕耽误了姑娘家的好事。
午夜梦回才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荒谬,哪有人见了一面,就会在脑海里想着谈婚论嫁。
甚至还分析这桩婚事的可行性。
不过六七日,竟又相见了,他当时不该出来的,看见了那抹笑意,一时冲动从屏风中,近乎是冲了出来。
很显然,这场对弈让他心中一直惦记的事情浮了起来,也让自己的信心又往下降了几个档次。
听说盛纮盛大人在留意着进京赶考的学子,就连沈姨妈都在替盛四姑娘留意着。
赵策英看着败局已定的棋盘,手中捻着棋子,久久不肯下手。
他该不该出手争取呢……万一结局就像既定的败局呢?
万一盛四姑娘有心悦的人呢,万一盛家瞧不上他呢……
种种的阻难盘旋在他的脑海。
不去争取心又不甘,就此错过了这样一个触动他心坎的女子。
思绪间一子落下。
又是一声干脆透彻的声音掺着独属于少女青涩,对面的人笑盈盈看向了他,“你输了。”
墨兰看着被围困的黑棋,又看着眼前的人恍若失了神般皱着眉看着棋局,这事离成也差不了多远了。
她原先的计划里面是没有赵策英这号人物的,只是眼前的这些,她挑的也不大满意,庄夫人有心在替她留意着。
盛家自诩清流人家,华兰嫁给了勋贵之家,都不用想,就知道盛纮为了他文官的气节也要替她寻个差不多的清流人家。
今年的春闱便是个好时间,只不过她没这个耐心去等着一个清贫学子慢慢往上爬,一个女人的好时光才十几年,若是男子,四十岁当个芝麻官都不算晚,以后的日子便都是好时光。
一边要孝顺公婆,另一边还要替他谋划,想想以后的日子就难熬,若是遇上个没良心的还不如梁家六郎。
她想的透彻,反正现在时间还早,让林噙霜借口多留两年,大不了让长枫攀上一个从龙之功,再做打算。
没想到在谢家妹妹的口中知道了赵大郎,即赵策英,不知道是隔了几辈子攀上的亲,要来汴京替父给进献上禹州的新奇物件给官家。
反正怎么样都是高攀,不如趁此时攀个更高的。
墨兰想着就让身边人去打听了,就打听到了广济寺。
还未等赵策英反应,眼前的人已经没了身影,看着她的背影,他竟一句话也开不了口,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抚着棋盘。
还有遗落的玉佩,是先前当彩头的东西,小僧弥不敢惊扰到两人,悄悄放在了边上,盛四姑娘并没有拿走。
他好像又有个理由能光明正大再去见见盛四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