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泽昭看到秦梓凝进来后,心下微松了一口气。
刚刚祖父又提及了兵制改革一事,昨夜已知晓内情的二叔和三叔,皆保持了沉默。
对于圣上,书房里的这些人除了还不知情的祖父外,其他人怕是都对他失望透顶了。
因着已经都君凌安失望了,所以再听到兵制改革一事时,他们就没多大反应了。
正是他们的这一份沉默引来了祖父的不满。
祖父不懂为何过了一夜,他们的态度就发生了改变,这会儿见他们不言不语的,啥话也问不出来,所以在生气。
老太爷看到秦梓凝进门后,脸色微缓了一些,“梓儿来了,你不舒服,我不是让你大哥别叫你过来了嘛,怎么还是过来了?”
秦梓凝轻笑着朝书房里的众人行了礼后这才回道:“祖父,我已经无大碍了,昨日大哥和二哥和我说起了兵制改革一事。
关于此事,梓儿有一些看法,祖父听听看,我说的可对?”
老太爷微点了一下头,“你有什么想法便说吧!”
“祖父,你觉得新的兵制能推行的了吗?”
秦梓凝一上来就直接问到了关键性的问题。
老太爷闻言微眯了一下眼,“自然是不能!”
秦梓凝轻笑了一声,“既然推行不了,祖父为何还要去拦着?平白招了圣上的嫌呢?”
老太爷微摇了摇头,“梓儿,若人人都抱着这想法,没有人去反对,你觉得最重结果还会是推行不了吗?”
秦梓凝微微笑了一下,“祖父,我知晓你担心的是什么,可是,新的兵制推行一事,若是只靠祖父你来反对的话,难道就真的拦得住吗?
祖父,能够拦得住圣上的,只有天下的子民。
兵制改革一事,圣上会遇到的最大阻力不是来自于文武百官,而是来自于军中,来自于平民百姓。”
服兵役一事对于老百姓来说,能不去大家都不愿意去的。
有条件的人家,有谁会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生活?
像打仗的时候,不都是朝廷下了指令,要求每户出一个男丁去服兵役。
有的时候要是边关的战事吃紧,这一轮征兵还不够,会来第二轮。
有些人家因为有三四个儿子的,征上两轮毕兵役,能留在家里的也就剩下一两个。
自己那已经送到战场上的儿子,父母多半也就抱了他们回不来的念头了。
这倒不是说父母心狠,不盼着自己儿子好。
实在是现实太残酷了。
多的是一家两兄弟同时上战场,没有一个人回来的情况。
君凌安新的兵制里有一条,那便是无论战时还是非战时,每户都必须出一个男丁去服兵役,两年征一次兵。
这相当于是在逼老百姓们,时刻都像生活在战时,那种二选一的煎熬,每两年都得来一回。
除开这些被征上的兵以外,军营中还有不少是因为生存不下去了,只能去当兵。
他们在军中拼命厮杀,也是为了给自己挣一个夜晚可熄之地,挣一个未来。
可是君凌安新兵制里的两年一轮换,这一部分的人离开了君营后,未来又在何方?
没了盼头,他们为何要去从军?
别小看这部分无路可走被逼从军的人,这些人往往更豁得出去,是打仗时冲锋陷阵的主力军。
君凌安想要推行新兵制,在这两拨人那就过不去。
这也是为何上一世兵制最终也没能推行成功的原因。
老太爷被秦梓凝这一说,一下子也陷入了沉思。
正如秦梓凝所说的那样,能拦得住圣上的,只有天下的子民。
只是,他身为人臣,劝诫圣上乃是职责所在,就算他拦不住圣上,也得劝。
就在老太爷正要开口时,对他极其了解的秦梓凝又开口了。
“祖父,我知你一片赤诚之心,只为忠君爱国,身为臣子,劝诫圣上是我们应尽的职责。
只是祖父,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
如今坐在龙椅之上的是刚刚继位的新君,而非先皇。
如今的圣上出生于太平盛世,未经战火洗礼的他,不知军中人心的重要性,他亦不知道他所想要推行的新兵制会遭到怎样的反弹。
祖父,你此时将他拦下,圣上就是应了,心里也定是不甘的。
如此,难保圣上日后不会就是旧事重提。
祖父,你可以拦得住他第一次,还能拦得住他第二次吗?
此时圣上才刚登基,根基不稳之时,受到反弹,他还会忌惮几分,若是等他在皇位上坐稳了,再提此事时。
祖父你拦不住,军中反对的声音他也装听不见时,结果又会如何?
祖父,当今圣上的为人,你应是知晓的,他不是一个凡事都顺从他人的,他的身上有反骨。
祖父你拦着他,他怕是更想把此事办成,以此证明他的决策是对的。
既如此,祖父不如就不要拦着,你不拦了,他或许反而不想推行新兵制了。
亦或者,他仍是想推行,可心中的那股子劲儿没那么足了,说不定一碰到军中的反弹,便也就歇了心思。
退一万步讲。就算军中的反对,圣上不听,到时祖父再来劝诫也不是不行。
有时候退步是为了前进的路更好走,此话还是梓儿上一次回京,与祖父你对奕时,你与我说的。
如今,祖父你身在棋局之中,反倒是看不清了去路了。”
秦梓凝的话音落下后,整个书房都安静了下来。
主位上的老爷子正在沉思着,秦云柏等人也正在细细想着秦梓凝刚刚说的话,
越想越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老太爷此时的内心也正在松动,正如秦梓凝所说,他很明白当今圣上的为人。
先皇当年曾想让他当太傅,教导当时还是太子的圣上。
只是他暗中观察了圣上不少时日,早已知晓他的为人,知道圣上目光短浅,眼中没有大局。
只是当下太子已立,他又没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不可能轻易的废太子。
所以,对于太子再不满,他一日是储君,老太爷便一日不会去说什么。
只是他不喜党派之争,故而也推辞了先皇命他为太傅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