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云死死地盯着那张爱惨了的脸,眸光像是要穿透他的灵魂,努力地挣出所有手指,看着那张惊恐地脸,她眼里的愤恨一点点凝聚,发青地唇瓣张了张,发出最后无声地诅咒:
“该死的是你们,该死的是你们这些愚昧的人,是你们,是你们……”
那单薄的身子飘了下去,血肉模糊的脸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那尖厉地诅咒萦绕在他的耳际。身上的拳头重重地落在胸口,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醒来的时候,老爷子发现自己躺在一条暗道里,周围都是七零八落地残尸,他连忙爬了起来,脚踩到一张熟悉的脸上,是胖子张的脸。看到他内脏像是被什么掏空,『露』出空『荡』『荡』地胸膛,老爷子瞳孔猛地收缩,浑身无力跌坐在地上。
“老葛,老葛救……救救我……”
胖子张伸出手,哀求地看着老爷子。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躲闪着那只手,老爷子吓得往后退,可手『摸』到一只断手,他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
身后是那尖厉地女声,他捂住耳朵不想听,拼命地往前跑,他知道身后的女声是谁,知道那些人是被谁杀得的,他都知道,可他没有胆子回头,也不想回头。
从石头城里逃了出来,老爷子遇到了风沙,千辛万苦地回到巴布里,等他平复下来,发现自己胳膊出现了一只眼睛,那发现像是什么钻进去一般,老爷子试过很多方法,可胳膊上的印记就是祛除不了。
眨眼一瞬间,五年过去了,巴布里沙井才黄沙掩埋,葛家村的人整村乔迁,迁到了几百里外的石子窝。刚开始村里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可在老爷子儿子葛良出生的那一年,村里忽然发生了一件怪事,当老爷子看着沙井里拉上来的东西,他猛地镇住了。
是赵国安,头颅没了,手里攥着一块石头,那上面刻着一只眼睛,更让老爷子不安的是,赵国安的胳膊上也有一只眼睛,那印记很深很深。
如此惶惶地过了二十年,村里的人莫名其妙地死在沙井里,后来虎头湾一夜之间出现古城墙,从北京那来的考古教授去虎头湾考察古城墙的年代,老爷子心里一动,便主动做向导带科考队去虎头湾。
刚开始没发生什么,可之后发生的事让老爷子慌了神,科考队的人都被埋在黄沙里,剩下老爷子一个人,等回到了白头子。
他的儿子死在了沙井里,和赵国安一样,头被割了,胳膊上有一条印记,从那时开始老爷子便不敢再去那个地方,也不敢看印在胳膊上的那只眼睛。
又过了五年,村里的人迁到白头子,老爷子困守着石子窝,这一年一年的过去,胳膊上的印记也越来越明显。
我看着老爷子平淡地脸,脑海里又响起那尖厉地哭声,老爷子见我欲言又止,吸了一口烟问我:“还想问什么?”
我死命地压住那哭声,看着他认真地问道:“为什么要骗她?”
如果老爷子不骗她,那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她也不会变成如此这个鬼样子徘徊在祭生台怎么也超度不了!
老爷子吐出嘴里的烟雾,那朦胧地薄雾遮住那双苍老的眸,他看向高台,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抚着那石槽底下干涸的血迹,眼里一阵湿润。
“吼……”
石门被撞得震天响,旁边的石闸掉下几块石头,老豆儿盯着那石闸,万分惊恐地冲我们喊道:“石门要被撞开了……”
“东哥!”
瑶瑶依偎在东子身边,脸上也满是惊恐,潘阳颤抖着手指,拿着刀指着石门。东子神『色』凝重,从背包里拿出那把弯刀,撒了一层麟粉递给瑶瑶,自己则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茴子,你别问了,我们正事要紧……”
“我问你为什么要骗她,你说啊你,要不是你,她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鬼样子,也不会被困在这里,该赎罪的是你,是你葛兴,不是我们……”我蹭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揪着老爷子的衣领吼道。
“茴子他有点糊涂,老爷子您别介意哈……”
“别拽我……”
老爷子盯着我的眼睛,突然他笑了,从高台上坐了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笑着说道:“你说的对,该赎罪的是我,呵,躲了大半辈子,我也活够了,这次来我也没打算活着出去,对于她我亏欠了许多,这次我也不躲了!”
“爷爷……”
“女娃娃,你不用劝我,之前我说你像我的女儿小棠,虽然我不清楚小棠到底去了哪里,可如今我看到你,我也心满意足了!”『摸』了『摸』瑶瑶的脸,老爷子将一只碧绿的镯子塞到瑶瑶手里,盯着有些晃动的石门,他走下高台扭了扭底下一只铜钮,只听咔嚓一声响动,石门旁边闪开一条石阶。
“这……这……”
老豆儿看到那石阶,惊得眼珠子快要掉下来。
“砰砰砰……”
石门被撞得有些晃动,石闸上被撞出一个大洞,那些僵化的残尸从洞里爬了出来,眼珠子掉了地上,上面跳出一只白头尸蟞虫,紧接着有爬出一个人,那人老爷子认识,是胖子张,它半张着嘴,『露』出黑『色』的舌腔。
老爷子脸『色』一变,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刀向我吼道:“小茴,快带他们出去……”
“老爷子……”
“快走!”用刀砍了一个残尸的脑袋,老爷子抹了一把脸朝我吼道。
我狠了狠心,让老豆儿和潘阳赶紧走石阶,东子拉着死活不肯走的瑶瑶走下石阶,我扭头看了一眼浑身是黑血的老爷子,心忽地一颤,张了张嘴:“老爷子……”
“快走!”
一刀砍断胖子张的脑袋,老爷子冲我笑了笑。
忽地石门被撞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出现在石门外,老爷子有些微愣,可只是一会,脸上『露』出一丝轻松地笑来。
凝云看着老爷子苍老的脸,嘴里的獠牙刺破了腮帮,她飞快地跳到老爷子跟前,伸出干枯的手抚着那张她早已不熟悉的脸,空洞地眸流出一串血泪,抱着那颗头将獠牙刺了下去。
我看着老爷子微颤的手,在那将死的头颅中,他浑浊而又精明的眸和即将被永恒黑暗吞噬的眼皮微微闪烁,干瘪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抱着凝云撞向了高台,手指触到那个铜钮,石阶顿时合上。
看到这,老爷子忽然扯开嗓子吼了起来,那苍老的嗓音响彻整个祭生台,抱着不断啃咬自己的凝云,老爷子奋力一推,两个人顿时掉下了祭生台,高台上响起了银铃般的笑声。
解脱了,都解脱了!
随着那一声嘶吼,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尘土,那些痴痴怨怨都化成韭粉漂浮在半空中,那些怨恨的执念也随着那声我来了消散,三十年了,所有的都结束了,结束了,老爷子解脱了,凝云也解脱了,他们都解脱了。
那尖叫声在脑海不断盘旋,一声声。
我看着那紧闭的石门,心忽地涌出一股难以捉『摸』的惆怅,踉跄地跌坐在地上,疲惫地靠着冰凉的石壁,那昏暗的光线一点点泄漏下来,照在铁灰『色』的石壁上,仿佛所有的生命都已停止,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老爷子死了,他死了!
之前我还那么怪他,可现在心仿佛被挖了一个大洞,空的难受,这些原本都是他们该受的,是他们该赎罪的,可心堵得厉害,脑海里全是老爷子和凝云最后的画面。
也许,所有人都错了,都错了,不该窥探这不该窥探的东西,老爷子是如此,我们也是如此,因为只要沾上它,便会那无穷无尽的贪婪吞噬,会被腐蚀掉初心,成为一个个没有心,没有理智的怪物。
呵,怪不得昌叔让我别继续探了,因为再探下去,会再死人,不管知情的,不知情的都会死在这上面。
瑶瑶盯着合上的石门,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手指颤抖地抚『摸』着那只碧绿玉镯,泪水滴在镯子上,泛出一层莹润的光泽,东子靠着石柱,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了火吸了一口,因为心里着急,被呛了一口,烟雾从鼻子里冒出,他难受地擦了擦被呛出的眼泪。
“死了,死了!”
老豆儿木然地盯着石壁,嘴里一个劲的嘀咕。
潘阳因为之前被尸蟞虫咬了一口,伤口有些发炎疼得直抽气。
老爷子死了,为了救我们死在了祭生台,虽然知道老爷子是去赎罪,可我还是释怀不了。
东子撑着身子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茴子,老爷子他……”
“老爷子死了,我亲眼看到他和凝云跳下了祭生台,他死了,东子,老爷子他为了我们死了……”
东子红着眼,蠕动着嘴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闷闷地坐在我身旁,将那半根烟递给我:“抽点,或许心情能好点……”
我没有接烟,只是闭着眼睛不说话,东子见我这样也不好说什么,吸了一口烟,呆呆地盯着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