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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会有安神符这种东西。」晃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跟黄泉女神祈求安神符……大概是一睡到彼岸的节奏吧。

不过安神符的话……

晃生低头凑到幸村身旁问道:「你之前说一直做恶梦……现在还会?」

原以为是幸村开玩笑用来逃院的借口……没想到是真的啊。

晃生的表情有些严肃,不只是出于对友人的关心,更多的是因为身为治疗师的专业素养。

——创伤过后的复健不只有身体机能上的恢复,更需要注意的则是心理上的调整。

对于运动员来说,长期脱离赛场容易造成运动员本身的心理焦虑、过度急切而影响复健效率,甚至将情绪带到赛场上影响到未来的赛绩。

而长期的噩梦正式心理压力失调的表现。

幸村动了动手腕,还是放弃起身的打算,只是一边观察着晃生的情绪,一边将他那异常的梦境中的情景,清晰地描绘出来。

比起在医院时压抑担忧的情绪,在离开医院后幸村也放松许多,在一再被噩梦惊醒时他甚至还有余裕将梦境所见的人、事、物一一记录下来。

人对梦境的内容通常是醒后即忘,若不是幸村将梦中的情景片段记录下来,他也不能这么快就发现这噩梦的异常——

这个梦,不是他的。

熟悉而陌生的外语。

听不懂得专业名词。

真实却又从未见过的情景。

狭窄闭塞的空间。

最重要的是……梦境的视角。

如果是因他的思绪或忧虑而产生的恶梦,那么在他意识到这是梦的同时,就应该脱离了「被关着的人」的第一视角。

在发现这梦境不属于他的同时,幸村才恍然察觉这个梦境是从他手术之后才不断地出现。

在手术之前他确实常常噩梦不断,但那些噩梦都是与他手术失败、无法回到赛场或是即使回到赛场上却轻易输给他人等等,那些对于自身未来、令他难以说出口的忧虑。

——然而那些噩梦却被这个奇异的梦境给掩盖了过去。

幸村也不知道该说这算是好还算坏,好的一面则是他除了白天偶尔会担心时间有些急迫以外,很久没有在想到那些失败的情景,坏的则是……他不确定他自己是真的释怀,还是仅仅掩盖住自己内心的脆弱。

——这种片段式却有些相关的情景,就像是被窥见的书页,让幸村有几分好奇难耐地想要探询缘由语故事的头尾。

而幸村也是深思熟虑后才出口试探晃生的态度,因为他在某天洗漱时将晃生给他的幸运绳遗忘在床头,而那晚上的梦境反而格外模糊不清,唯一记得的只有……深入骨髓的冷意与孤寂。

在结合梦境开始的时间,幸村隐约察觉到这个梦境似乎……不,应该说肯定,肯定与眼前这位少年有关。

而晃生脸上随着幸村叙述退去的血色,清楚地证实了这一点。

不过,晃生只动摇了一瞬,在幸村叙述结束之时便回复了正常。

同时,少年也发现了幸村话语中试探的意味。

晃生放下手中的平板,视线对上了躺在地上仰视他的少年,沉默了半响,最终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想你毋须在意……因为那个不是你的梦,而是——」

「我的。」

在说出口的同时,晃生彷佛感受到一颗巨石从心口被移开,顿时松快许多。

——因为那些噩梦再也不会发生,终究……都过去了。

不管是上辈子也好、还是最初那四年也好,都只是他人生的曾经。

就算他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身后也有千夏妈妈与母亲大人为他护航。

就如同眼前的少年一样,不用在担忧那些不可能成为现实的未来。

至于幸村会梦到他过去的原因,晃生也大概猜出究竟是为何。

在从神池中醒来之后,离开菅野本家之前,晃生以防万一特意去翻找了与祈愿、奉献相关的资料。

不管是「祈愿」还是「奉献」,都需要神子本人乐意才能成功。

并且晃生发现比起与爱人平分寿命的「奉献」,在祈愿之中还有一项纪录与他的状况近似。

——「转移」,将他人的病痛、寿命、能力等等,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只要利益损失的一方主观性同意,再由神子作为中介,神子们只需要消耗一步份灵力作为代价即可。

然而不管是「转移」还是「奉献」,在愿望达成的同时也会将被转移(奉献)者的一部份记忆、灵魂、过去甚至是情感挟带到受与者身上。

而以往的纪录上转移(奉献)者与受与者通常都是家人、亲人等亲密的关系,所以即使将人生的一部分*相互分享也不会在两者之间造成困扰。

——难怪女神大人听到他同意的时候的眼神那么奇怪……

不过就算现在再问一次,晃生也会回答一样的答案。

对于他的选择,他一点也不后悔。

不过就是一点小小的回忆嘛!就当给人说故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晃生歪了歪头,故作轻松地说道:「只是一点后遗症……这段时间过去就好了。」

关于他的记忆,晃生知道有几种方法可以封印起来,让幸村不再看见,但现在不行,至少在幸村还需要他恢复力时不行。

后遗症……吗?

幸村眨了眨眼,将心底的困惑压下:「你觉得没问题就好,那么接下来的项目……?」

——既然晃生说得如此直白,那么他也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去探究晃生究竟做了什么,而那些梦境又代表了什么。

「接下来什么接下来。」晃生趁着幸村毫无反抗之力的时侯在他额头上弹了一记,就像是千夏妈妈在他小时候时常做的一样。

「等你有力气起身后去一楼泡十五分钟温泉,然后就滚回房间去睡觉!」

晃生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复健室,徒留幸村一人摸着额头哭笑不得地躺在地上。

鸢发少年揉了揉刺痛的额头,低声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内埋怨道:「真是……是晃生胆子越来越大,还是我越来越没威严了?」

日子在幸村每天累得一回房就倒头就睡之中一天天的过去了。

晃生每天都要看着幸村复健、然后在幸村复健结束后才能补上每日的训练量,实在无暇顾及部内其他队员的训练,柳也主动的接过了部内训练菜单的安排,唯有每周抽空到幸村房内开个四人小会。

就如从幸村先前的决定,即使伤势回复后幸村也依然留在俱乐部的复健中心,只有假日才回家小住,剩下的时间都放在了课业、复健以及spring★sport的数据库内。

虽然晃生严格限制了幸村在复健时间之外的训练,但并不阻止反而鼓励幸村趁机多翻阅数据库内的数据与录像。

要知道,在他完全恢复之前,大多数人(包括他的家人)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多与他提到网球相关的事物,而在手术前,晃生依然会将每个月的网球月刊带给他。

——就像是从不担心他的情绪,也不担心他能否再次回到场上一样。

「意象训练跟模拟训练也是复健不可或缺的一环,物理性的机械运动只能帮助你恢复身体的状况,但是如何在离开赛场的时候保持竞赛状况……必须靠你自己。」

晃生背对着幸村从架上准确地一一抽出他所寻找的录像,没有注意到轮椅上的少年脸上若有所思的神情。

「时间比较久了……只有录像带。」晃生拍了拍录像带外壳的灰尘,耸肩说道。

「这是什么的录像?比赛?」幸村看著录像带空白的外壳好奇的问道。

「不是。」晃生否认了幸村的猜测,并从放在一旁的书包中抽出一片光盘,将两者一起地给幸村:「这两个你有兴趣的话再看吧。」

「录像带是清水千夏……我妈妈当初拿到来年金满贯时的纪录录像。」

「而光盘是莎宾娜寄来的,不过我没看过。」

虽然是指定直接交给幸村,但光盘的内容晃生心里有数。

看着幸村慎重地将两者收好,晃生才微微一笑继续替幸村寻找合适的录像。

「比起日本内,我觉得幸村你可以看看这柜……虽然也不是这两年的比赛,但美国、英国、德国等欧美国家的青少年赛事也是挺有参考价值的。」

「也是我母亲本身加上俱乐部里孩子接触网球的比较多,才有搜集,这些不是体协的资料,体协那边还没俱乐部这里齐全呢!」

「啊!这一届我知道,虽然是青少年赛事,但冠军才十五岁……现在应该十八了?反正幸村你准备当职业选手的话铁定会碰上的……」

幸村用着温和的目光看着眼前东忙西窜,吱吱喳喳不停嘴的少年心情异常轻快。

——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以来,与晃生相处时远比其他队友或家人来的轻松。

不管是晃生在帮助他复健时不带任何情绪、就只是公办公事的模样,还是此时对他未来极其笃定毫无犹疑的态度,都让幸村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动力与支持。

而晃生在脱离学校范围后越来越放纵的行为举动也让幸村窥见了少年本性中的另一面,让他想更加探究晃生真实的模样。

不是对大多数人温和有礼、循规蹈矩,也不是在部活时尽心尽力、到比赛时偶尔才露出獠牙的模样,而是更加放纵……任性到有些无礼的真实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