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盛文帝,萧皇后眸含担心的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跪下,“娘娘一月未正常进食,尽量多吃一些软稠的白粥,油腻食物能不吃还是先不要吃,等过个十天半月,再慢慢开始恢复正常饮食。”
“好。”萧皇后伸手扶起她,眼中有着不舍,“好孩子,多亏你,你为了我,我却帮不了你,你在京都无门无路,这县主之位于你怕不是什么好事,你千万要小心行事。”
“娘娘放心,我不但一手医术了得,还有一身功夫,特别是萧家的七影迷踪步和轻功我学的最好最快,一般人轻易追不上我的。”苏木槿笑着回话,这些话自然只有前面四个字说了出来,剩下的全用秘音告诉的萧皇后。
萧皇后的神情一阵恍惚,片刻后回神,笑着看她,“好,好孩子。”
“娘娘,文姑娘该走了。”邱姑姑在一旁提醒道。
萧皇后哦了一声,“你去将我床头准备好的匣子拿出来,文姑娘救我一场,我也该有所表示。”
邱姑姑笑着应是,自去取了,递给苏木槿。
苏木槿没有拒绝,磕头谢恩。
之后,带着安泠月跟着带路的小太监出了荣坤宫,萧皇后站在大殿内看着宫门,闭上了眼。
“娘娘……”
邱姑姑伸手扶住她,将她扶回了房间,遣退众人,亲自服侍萧皇后躺下。
萧皇后伸手抓着她,“小娥,你也觉察到了吧?”
邱姑姑一楞,“是,奴婢自小伺候小姐,小姐的心思哪能瞒得过小娥,只是小姐不说小娥也不敢说,毕竟这宫中哪里都不安全,表小姐不能出任何差池。”
萧皇后瞬间红了眼,“我就知道,你也知道了。”
“小姐……表小姐活着是好事,您怎么哭了?您先前不说还念叨着没有见表小姐一面,到了下面不知道该怎么跟老爷和少爷说吗?如今见到了,咱们该高兴。”邱姑姑也红了眼,脸上却挂着笑容,“表小姐医术不凡,不但救了纳兰二小姐,还治好了小姐,这是咱们萧家的小姐!哪怕长在民间也一样不凡!娘娘,您可不能再这般颓废下去,不为自己,也得为咱们萧家唯一的血脉好好振作起来!”
萧皇后点头,攥着邱姑姑的手,“你说的对,当年爹爹和弟弟惨死我因为怀孕被蒙在鼓里,如今我既然在楚傲天之前见到了我萧家唯一的血脉,就断不能让楚傲天再把她也给毁了!我得好起来,我要好起来,只有好起来我才能保护她!小娥,你去,悄悄的联系咱们萧家的旧部,让他们暗中保护那孩子,千万不能让她再有任何差池,明白吗?”
邱姑姑点头,“小姐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咱们那些萧家的旧部,也知道怎么做!”
萧皇后长长的喟叹一声,看着她笑,“真好啊,我们萧家还有根,楚傲天他想断我们萧家的血脉,门都没有!我们萧家人生于疆场,命如草芥却坚韧顽强!苍天待我萧家不薄!”
邱姑姑笑着抹去脸上的泪水,连连点头。
……
从荣坤宫出来,小太监带着二人一路到了正德门宫门口,“二位请。”
苏木槿笑着掏了几张银票递过去,小太监似没想到带个路还有银子拿,脸上立刻涌满了笑容,“圣旨很快会送到姑娘的住处,姑娘回去记得先焚香沐浴,准备香案接旨谢恩。”
两人一路出了宫门,看到不远处歪靠着马车站着的顾砚山。
年轻的男子一身锦衣,乌亮的头发在头顶束冠,一张如玉的容颜背对阳光,让他的脸庞跟着染上一层光晕,美好的仿若一副开封的画卷,让人不忍打破。
安泠月看的一怔。
苏木槿眉眼清亮。
顾砚山瞧见她,眯眼而笑,“还以为要再多等上一些时辰,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出来,走吧,我今日充当一回车夫,送你们回住处。”
“有劳顾世子。”
安泠月屈膝道谢。
虽然从苏木槿的话中已经知道了他们二人的合作关系,但这般灿烂亲昵的笑容让安泠月有种自家的好白菜被猪给拱了的感觉。
心里很不是滋味。
顾砚山果然一愣,询问的目光看着苏木槿,苏木槿挑眉失笑。
“给顾世子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结拜姐姐。”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顾砚山居然秒懂,立刻笑着躬身,“安姐姐。”
安泠月脚下一个踉跄,啐,谁是你姐姐,登徒子!
安泠月拽着苏木槿匆匆上了马车,顾砚山笑着坐在前面,赶着马车往回走,马车赶的很慢,他边走边介绍街道两旁的店铺和铺子里的特色。
例如:“李家包子铺,别看他们家店面小,做出的包子皮薄肉香,我早些年特别喜欢他们家的包子,每天都要来排队买几屉吃,可惜他们家包子不能打包带回去……以后有时间,我带你来吃。”
“周家皮货行,他们家买卖皮货,货样齐全,要什么有什么,我刚知道那会儿没少从他们这拿货……以后有空,我带你来转转……”
“罗家绸缎铺,他们家专门经营各种布料,什么云霞锦、松江布、月光纱,他们这只有你想不到的布料从没有你买不到的布料,等有机会,我带你来买……”
“还有这家客栈,全是天字号房,开店几十年,凡是店中住的赶考举子,没有一个落榜的!你弟弟不是准备走仕途吗?回头我帮他包个最好的房间,包他一举夺状元!”
苏木槿无语的听着他的碎碎念。
安泠月黑着脸。
苏木槿看的好笑,“泠月姐姐……”
安泠月拍了拍自己的脸,“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想到他要跟你定亲,我就对他露不出笑容。”
苏木槿笑。
顾砚山似是没听到车内两人的说话,依然挑拣着介绍,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他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几枚铜钱丢到那摊子上,几个铜钱排排摆,他笑着扬声,“周二叔,来两串儿糖葫芦。”
“好嘞。”摊主收了铜钱,笑着取了两串糖葫芦递给他,“世子爷今儿个好兴致,来逛街啊……”
顾砚山笑而不语,将糖葫芦递到车内,“京都最好吃的糖葫芦,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你们尝一尝。”
听到顾砚山的话,摊主哈哈大笑,“都是你们这些老客人捧场。”
与摊主告辞,顾砚山带着两人一路往前,看到前面的铺子,笑的有些皮,“冰激凌店,这家的冰激凌很是……”
苏木槿霍然掀开车帘,瞪着顾砚山口中那块招牌,招牌上用鲜亮颜色画了一个冰激凌筒,黄色蛋卷筒粉色冰激凌,冰激凌的模样还曾被她和曲沫嘲笑,说像极了便便的形状。
她的眼眸瞬间湿润。
顾砚山觉出异样,想问什么,苏木槿已放下车帘。
车外安静了一会儿,苏木槿竭力平复心情。
马车走过正德街进了另外一条街道,只是刚走没多远,就遇到了事儿。
两辆马车狭路相逢,堵在了路中央。
过往的行人挤挤攘攘,却被护在马车周围的侍卫拦住,走动不得,路很快堵住,一群人围着两辆马车。
顾砚山瞧着两辆马车上的标志,微微蹙眉。
苏木槿撩开帘子看过去,“这是……四皇子楚元城跟大皇子楚元翎的马车?”
顾砚山点头。
“这两人的马车怎么会堵在这儿?”
“大皇子的靖王府邸在另外一条街道的尽头,四皇子的闲王府邸则在咱们身后不远那条宽阔道路的尽头,时辰掐的好,每天都能堵在这儿。看那些侍卫熟练的拦人手法,怕不是第一次了。”
苏木槿嗯了一声,看着同是盛文帝的儿子,大皇子那辆略显寒酸的皇子马车,突然道,“大皇子的生母如今是什么位份?”
她记得前世盛文帝还没死的时候,大皇子的生母最高位份是嫌嫔,嫌弃的嫌。
可见盛文帝对大皇子母亲有多厌恶。
宫中一项是看皇帝宠幸生存的,遭盛文帝嫌弃的大皇子母子被遗忘在角落的一处破旧宫殿里,几乎是自生自灭,但大皇子却被嫌嫔教养的极好,温文尔雅,为人温和,对自己的身份看的极清,从不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皇宫之中,哪里容得下温文尔雅的人……
苏木槿唏嘘一声。
听到顾砚山在旁边轻声道,“宝林吧好像……”
苏木槿看他一眼,皱了皱眉。
“怎么了?”
“大皇子为人,你了解多少?”
顾砚山愣了愣,“大皇子不喜争斗,从未见他有过争储的动作,平时并未多留意。”
苏木槿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抬头往前看,“那么,从现在开始,你要多留意了,靖王此人,绝对是匹黑马。”
“黑马?什么意思?”顾砚山莫名,怎么跟马扯上关系了?
苏木槿失笑,“回头再跟你解释,快看。”
两人说话间,两辆马车已经动了。
大皇子的马车被赶着使劲儿往一边靠,四皇子的马车从大皇子的马车旁边经过,呼啦啦带走几乎三分之二的护卫。
“多谢大哥让路。”精致的马车中传出一道清亮的男子声音。
大皇子的马车重新上了道,车内响起男子温润的声音,“四弟客气了。”
两辆马车各自离去,被堵住的人潮也逐渐散开,顾砚山赶着马车目送大皇子的马车走远,才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马车。
大皇子让四皇子先过马车,这么小的一件事,能说明什么?
回到院子,苏木槿与安泠月二人洗漱过后才重新出来,顾砚山在大厅来回踱步,看到两人,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苏木槿瞪着他,“这么半天你还没想明白?”
顾砚山耸肩,“打仗靠的是身手又不是脑子,再说我这么多年不在京都,虽然知道大动向,但人心还没琢磨过。”
苏木槿无语。
“小事见人品。大皇子出身再低,血脉里流的依然是楚家的血,哪怕再不受宠,也是占了个长的皇子。四皇子外家显赫,为人和善,秉性纯良,又得盛文帝宠爱,虽数次无意间透露他并无夺嫡之意,但若真如世人所看到的温润如玉,秉性纯良,又怎会数次看似不经意却更似有意的堵住大皇子的路,且在兄长让路时那般心安理得的接受?”
顾砚山一怔,“这……”
苏木槿再与他刨开分析,“周家开学院,收了不少学生吧?有多少年了?一年出三五个上榜的,能攒多少了?周贵妃位列贵妃,审时度势,在宫中十几年荣宠不衰,你觉得她像是个没有野心的?闲王外表温和,你可知他府中时有尸体运出?他十七岁还未娶妻,你知不知道他已经跟朝中几个大臣之女有了首尾?”
这一连串的问话让顾砚山瞠目结舌,“你、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苏木槿抿唇不语,静静的看着他。
顾砚山思索着苏木槿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越想越觉得恐怖。
刨开来分析,果然细思极恐。
“你的意思是闲王与周贵妃还有周家都有……野心?”
“九五之尊,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榻,只天下权一个,试问,有几人能抗拒的了?!”苏木槿反问。
顾砚山的脸色逐渐凝重。
苏木槿却笑了,“顾砚山,过了。”
顾砚山抬眸,有些茫然的看着她。
苏木槿敲敲桌子,“这些事文殊兰都知道,没道理你不知晓。”
顾砚山一怔,随即叹气,“我知道,但有些事并没有你想的这么透彻,表面上让人看到的东西与私底下表现出来的如果有背呢?”
“例如?”
“周家从不与那些周家书院出来的官员有牵扯,有举荐官员的时候,周家也会竭力避开……”
“举贤不避亲,事出反常必有妖。”
顾砚山一愣,笑,“有道理。照你的意思,齐家、周家都有心思?”
苏木槿颔首。
“一文一武,齐家与周家相斗,靖王反而更容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苏木槿笑,“孺子可教。”
顾砚山挑眉。
“我会留意的。”
苏木槿点头,“若有机会,不妨私底下接触一二。对了,大皇子的王妃是谁?”
“六部郎中之女……”说完,顾砚山又加了两个字,“……继女。”
苏木槿错愕,“不是大理寺卿的嫡女吗?”
顾砚山摇头。
苏木槿一阵愕然,她明明记得前世大皇子的王妃是大理寺卿的嫡女,名唤杜玉棠,因为与苏海棠的名字一样带了个棠字,她与李成弼一同参加皇家宴会时还特意留心过。
杜玉棠是个性子柔弱,白莲花圣母一般的人物,与靖王相敬如宾,嫁给靖王多年无所出,帮靖王纳了不少妾室,外面都道她是个贤妻。
正三品官员的嫡女与下五品官员的继女,差距天上地下!
“听说是大皇子主动向盛文帝提起的亲事,盛文帝还为此大发雷霆,大皇子依然没松口。”顾砚山笑,“若换了二皇子与四皇子,怕那女子只有死路一条了,反而是大皇子平日不受待见,连亲事盛文帝也只是象征性的气了一回,便下旨赐了婚。要知道三皇子的王妃还是正四品詹事府少詹事的嫡次女!”
苏木槿的心微乱。
这些事情与她前世所知所见对不上。
一个甚至算不算下五品官员六部郎中亲生女儿的继女,居然能成为王妃?夏启多少年也没有见过一个。
文武百官居然放任?他们不是挺顾及祖宗颜面的吗?
“靖王妃上个月临盆,再过几日便是满月,你若好奇,不若到时跟着我去见见。大皇子这个王妃很是有趣,先前与你说过的那家冰激凌店就是靖王妃开的,不过是挂在他人名下,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偶然得知……”
苏木槿霍然起身,瞪着顾砚山,只觉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你说那家冰激凌店是靖王妃开的?!”
怎么可能?
天底下,知道冰激凌做法的只有栖颜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