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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老兵说过,他之所以成为团长是因为运气……”

“那是客气话,”高手毫不犹豫的戳破了陆五的解释,虽然这解释哪怕不戳破也显得虚弱无力,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乘着这几天的旅途,多学学。”

……

张三友,或者用更合适的称呼,张营长,看着前面四周参天的古木,心情恶劣。

其实这个地区在地图上几乎全部是森林,如果从太空中看下去,这里全部都是绿色的。但是,哪怕是森林,也是可以分成不同档次的。

不同危险的档次。

有些森林之中,其实对人类来说是比较友好的。树木和树木之间间距比较大,有足够的阳光穿透树叶照到地面,因为地面比较干燥。虽然树林之中满是杂草、藤蔓和灌木,但是至少能找到落脚的地方。中间还能时不时的遇到一块块林间空地什么的。

而这里,绝对是最危险的那一种。是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天空之上,茂密的枝叶遮天蔽日,地下,粘滑的苔藓、腐烂的落叶堆积成厚厚的一层,脚踩下去,就能清楚的感觉到下面那种让人胆战心惊的松软。在这里,你很难闻到所谓的“草木的清香”,相反只有一股浓烈的腐烂木料的味道。

在这种地方,基本上就直接粉碎了一切人与人的差别。逃亡者这追击者的装备差别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傻瓜也看得出来,想要把汽车开进这种地方是完全不可能的。

说起来,这种地方其实也没什么好路。每个人都知道,要是交通便利四通八达了,那么这地方也不会成为眼下这种格局了。能阻碍国家势力的,实际上就是这里的自然地形条件。事实上,就算是眼下这种闭塞偏僻的状态,各个国家政府依然在努力的朝这边渗透。但是实际上正常的生活中,道路又是必不可少的——就算没有,脚也能踩出一条路来。但是不管怎么说,外面有路,能够容许一些越野性能较好的车辆通行。

但是这里,明显不是这么回事。

一名部下从边上捡到了几块锡纸——这玩意大家都很熟悉,是一种压缩饼干的包装。上面还有非常小的饼干碎粒。这种人造物是绝不可能天然出现,只能是有人遗弃在这里的。锡纸上还黏着的压缩饼干味道说明,这玩意被丢弃不会超过一天。

张志斌那个老东西……看样子根本不在意隐藏自己的线索。不,也应该如此。他都钻进这里了,已经不在乎追兵了。

居然……真的迟到一步!

他很后悔,不该浪费时间的。不管怎么说,这片原始森林是天然的边界,地形复杂,而且据说其中有很多隐藏在森林中的小沼泽。这是极其危险的地形,所以就算是他,也不得不考虑有一种可能:会不会可能是声东击西之策?比方说,老东西放出这种话来,当实际上自己是藏到某个民居里去了,等着风平浪静之后再离开。

本地的居民和嗅觉灵敏的商人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战乱岁月。在局面尚未稳定下来之前,他们会尽其一切所能远离战乱。躲在家里,藏到亲戚家,逃到外地都是很好的选择。虽然这么做麻烦也有风险,但是总比被子弹放血好多了。

所以,张三友浪费了不少时间和人力去搜寻。事实上,他本来以为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了,毕竟,他控制着大路,而且拥有不止一辆汽车。等到各方面搜索的结果一无所获,他越来越感觉到自己最初的预感是正确的,那个老东西一定会从那条路逃走的时候,就出现了眼下这种情况。

迟来一步。

他现在真的很恨那些盟友,尽管除了他之外,其他人没人相信老家伙会从这里跑。也许他们不是不相信,而是压根不在意老东西怎么跑。毕竟,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情,都是他顶在第一线不是吗?

他曾经考虑过轻装追击:把所有的车凑一起,装上几十号士兵,先老东西一步到关键位置,来一次拦截。但是这个设想问题重重,首先就是车和油料的问题,其次就是地形的限制:其实步行虽然慢,但是可以走直线翻山越岭,严格意义上说速度并没有比汽车慢太多。

更该死的是,老东西身边怎么还有几十号人马追随。正面对杆,也不一定能打赢。

照理说现在不是应该树倒猢狲散,各奔东西去了不是吗?老实说,以他的看法,老东西落到这个地步,手下别说三五十号人,哪怕三五个人就是极限了。

但是事情好像打了他的脸。原本以为那个老东西已经人心尽失,一下子就能让他完蛋。但是看起来,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都到这份上了,明眼人都已经知道谁胜谁负了,怎么还有那么多人跟着呢?如果老东西身边只有三五个人,那么一两辆车子,载上十个八个士兵就足以对付他。但是有几十号人(而且这种情况下依然追随效忠,那就真的是死党了,战斗力不能以败军来计算)就很难对付。小部队轻装就算能追上,也很难打赢。风险太大了,只需要一场巧妙的伏击或者一次突袭,几十人击败上百人也不是什么离谱的事情。

倒时候也许老东西没死,他的追兵却被全灭也说不定。

该死的老东西,为什么不肯乖乖的去死呢?

现在的他,脑袋上顶着“叛徒”和“投机”的帽子,如果再被事实证明不能打仗,那么到时候蠢蠢欲动的人恐怕不止一个两个,而那些和他签订协议的人,估计就要多花点时间考虑一下还有没有遵守协议的价值了。

如果出现那种情况的话,恐怕他最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下场一定会很糟糕。

他看了看四周,每个部下都在看着他,等着他的决定。他很清楚,这种情况下必须亲力亲为,如果他只是派一个部下率部追击的话——那么他得到的唯一结果就是几天之后听到那个部下汇报失败的消息。

而他甚至不能因此惩罚那个家伙——因为在一个这样的鬼地方追人,本身就是一件不合理的要求。要惩罚的话,只能降低而不是增加他的威望。

“我们追!”

“长官,可是这里……”部下欲言又止,但是也许他压根就没想说什么。他只是用这种方式表达一点点反对的态度——没人想深入这种阴森森的鬼地方。

“我带一个连进去!”张三友下了决心。虽然老东西很可能死在里面,但是这种赌博,最好还是不要赌比较好。

三个小时后,张三友看着四五个被从水坑里拉起来的部下。

那是一个腐臭的绿色水坑,上面堆满了落叶和其他一些漂浮物,看起来和地面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但是当人的脚踩上去的时候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一名当前的士兵掉了进去,然后在拯救他的过程中,另外三名士兵也滑了进去。所幸他们人数足够多,所以才最终把这些倒霉蛋给拖上来。

几个落水的人其实掉水里的时间都不长,但是因为挣扎和恐惧,看上去虚弱无比。不止是他们,周围士兵好几个人都在干呕,因为这些水满是腐败的恶臭。在亲自经历一切之前,很难想象植物腐败的臭味居然会这么臭,简直不输给尸体腐败的味道。夹带着浓浓恶臭的水气像实体一样钻入人类的鼻腔,那种感觉,简直就像真的喝了一口这水坑里的臭水一样。

“让军医过来处理一下,我们继续前进……”一声尖利的惨叫声打断了张三友的话,然后他看到一名被救起来的士兵撕开了自己的衣领。

那名士兵的胸口黑黑的一片,几条巨大的水蛭吸得饱饱地叮在他的身上。

那名士兵看上去是个外地人,对这种玩意知道不多,因为他跳起来,手忙脚乱的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但是幸好他身边的几个同伴了解情况。他们立刻阻止了他。

水蛭咬住人是不能硬拔掉的,因为越拉水蛭的吸盘吸得越紧,这样,一旦水蛭被拉断,吸盆就会留在伤口内,几乎一定会引起感染、溃烂等等一系列后遗症。有人赶紧点起一根烟,猛吸一口后将红热的烟头烫在水蛭身上。

这些吸血鬼受不了这种额外的刺激,开始慢慢地退出皮肤松开吸盘并脱落掉在地上。接着有人一脚踩在吸血鬼的身上,顿时血水四溅。

这种大水蛭确实很少见,还好只有四五只,要是被几十只这种水蛭贴上的话,估计吸成人干都有可能。

军医这个时候已经赶到了,他给这几个人清清伤口上了点儿止血粉,又给大家都检查了一下,帮其他几个倒霉的家伙清理了水蛭。其实他也不算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军医,他的真正身份是张三友的副官。这一位是他最得力,也最信任的部下——虽然这个信任没有到张志斌信任他的那个程度。这位副官是南方人——具体点说越南胡志明市那一带的人,据说有着四分之一或者八分之一的法国人血统。不过这份血统留下的痕迹已经很淡漠,只有有限的几个特征,比方说高高的鼻梁和略带一点卷曲的头发在为这种说法提供证据。但是不管怎么说,以当地的标准,他是一个学历比较高,而且精通医学的知识分子,所以兼职军医。

“长官,”军医花了点时间,研究了一下地上的水蛭。这玩意的个头比森林外面能见到的大上很多——当然这也很正常。这么潮湿阴森的地方,没有人迹的地方,长出什么样的东西都不奇怪。

“发现什么了吗?”张三友问。这只是随口问问,他不觉得这地方能发现什么。

“不,只是……长官,这地方到处都是这种水坑……覆盖着落叶……这么危险的路,是不是走错了?”

这条路当然很危险,如果这条路安全可靠,当初那个成功通行的商队也不至于几次之后销声匿迹。张三友在肚子里说道。“但是我们找到了足迹……”

副官看着他。“张长官,这地方环境太过于恶劣了,”他指着前面说道。“如果以小心翼翼的速度前进,追上他们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反过来,伤亡却难以避免……”

“我们别无选择……”张三友刚说完,听见了一声远方的惨叫,整个队伍都骚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