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五站在一个巨大的过道里，看着头顶上金属天花板中的那条裂缝。
说起来，比起这个巨大的过道而言，这条裂缝并不起眼。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必须凝神细看，才能将裂缝从周围的环境中分离出来。不过，裂缝确实很长，从视野的一端的尽头一直蔓延到另外一端的尽头。
“您看到了吗，陆五阁下？”
“嗯。”虽然不能上去用手摸摸，但是感觉上那条裂缝虽然细，但是深，不是那种浮于表面，无关紧要的裂纹。因为如果是那种表面上裂纹的话，就没办法延续这么长了。它如同一条黑色的蚯蚓，在金属的天花板上蜿蜒出一条独特的路径。
“您提议的这个计划，就我作为维修师的立场来看，没有任何问题。就像您已经知道的，这座浮空要塞最好的一点就是：它的动力和能源系统完好——当然，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它也就没有维修的价值了——所以先修好反重力引擎，让它升空，在理论上是完全可行的。让我的人来做，只需半天即可，唯一的麻烦就是它。”隐用手指了指上面的那条裂缝。
“事实上，最初的时候，我也想过先让它浮空，然后进行下一步维修。您懂得，那样的话对我们这些维修工人来说，安全得多，也省力的多。”隐说道。“但是，在看到它的时候，我就完全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个……”陆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我说明一下，您可能没有概念，我们顶上这条天花板，实际上是维持浮空要塞内部结构的核心横梁之一。”隐说道。“整体结构的一个关键位置……以这个状态，至少有三成可能当浮空要塞启动反重力引擎开始上浮的时候……这里就会断裂。然后，”隐做了一个“折断”的手势，“整个浮空要塞就变成了两片。然后维修工作就可以宣告结束——因为它再也没有维修的价值了。当然，就算它在浮空的过程中没有变成两段，当裂缝也必然扩大，这意味着它也会在十到三十天的时间内，完全断裂。您不希望这座要塞只能使用三十天吧？”
“也就是说，要将它修复的话……”
“必须将整个出现裂纹的横梁更换。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必须将中间部分拆开……配合外部……先进行外部固定……然后更换。更换的过程中要注意应力的积累……还要保持……这样……”隐一边说话一边做手势，竭力向几个客户说明自己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预案。可惜的是，他说话又快又急，而且夹杂着大量的专有名词，至少陆五没听懂。
反正就是不明觉厉就是了。
当然，不明觉厉也只有陆五，至少红衣、伊万还有阿琪都一边听一边点头，显然他们听懂了。还有高手。虽然它没出声，陆五认为它也一定听懂了。
“更换它，将是我们整个维修工程最核心关键的一步！”最后，隐下了定论。“单单这项任务，就需要四个工期，加上后期测试的话……当然，为了不浪费时间，可以好几个分任务同时开展……按照时间片轮转的方式计算的话，它并不会拖延多少工程时间，统筹安排得当的话，花费的时间大概也就两个工期左右。”
“大师，”这个时候，伊万开口了。“有没有更加简单，省时一点的办法？您懂得，对于我们来说，时间宝贵。您是这方面的大师，相信一定有办法可以节约时间的，不是吗？”
隐看了看伊万，又看了看陆五，“是，确实有一个简单的办法，又快又简单。”
“什么办法？”
“雇佣术士过来，用魔法直接把这条裂缝抹消掉。”隐说道。“我估计需要一百五十名左右的高阶术士……第三律的术士，即为傀儡师。一百五十到两百，这么多，应该就差不离了。这么多术士联手工作，大概干上十天就可以将它完全抹平了。”
“一百五十名高阶术士？”听到这个数字之后，除了红衣和陆五，其他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有这个能力的话，直接从冥月手里去抢一台浮空要塞多好，更加省时呢……”阿琪轻声咕哝了一句。
“当然，数量少上一点也可以。”隐微笑了一下。“其实一百个也凑合了，不过一百的话，需要二十天，也就是两个工期。这样就和我们原定计划差不多了。当然，如果人数更少一些的话……那说句实话，还不如按我目前的计划来干，不是吗？”
红衣转头看了看伊万，后者也向他摇了摇头。雇佣如此多的高阶术士是不可能的——事实上，哪怕不在乎雇佣费用的问题，遇到一个两个都要看运气。一口气雇佣上百人的话，别的不说，估计连辉月的高层都会惊动吧，也许连执政官都会听说这事。
阿琪曾经雇佣到一个高阶术士，但是大家知道，那完全是偶然的。正常情况下，以阿琪的身份也没办法雇佣到高阶术士——如果她能雇佣到，只能说那个术士本身就想要接受她的雇佣，而非她有这个影响力。
“为什么要这么多术士？”陆五还不明白。他还记得高阶术士——也就是光头——的力量。那种强大，蛮横而且毫不讲理的力量。“我记得术士的力量很强大……真的需要这么多高阶术士吗？”
“这不是战斗，”这一次是红衣开口了。“讲究的不是瞬间爆发力，而是魔力总量和恢复速度。想要将这种裂缝完全弥合的话，需要消耗大量的魔力，持续而稳定的供应……而魔力恢复的唯一途径就是休息。估计术士必须工作一小会，然后休息上很长一段时间等待魔力恢复。隐说的是对的。”
果然，没有那么好的事情。陆五突然有点想唉声叹气的感觉。难怪，要是这座浮空要塞能够第一时间修复并被转移走的话，估计也轮不到他手上了吧？
“陆五阁下，怎么办？”伊万把陆五拉到一边，问道。
“似乎真的……只能按他说的做。”陆五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筹款了。”
“可是……”伊万犹豫了一下，说了实话。“您注意到他刚才说的话了吗？如果按照他说的来干，别的不提，单单是更换这条横梁，就需要二十亿以上……时间上确实消耗不多，也就是两个工期，但是费用的话……却比我们预计之中多了一倍都不止啊。”
“我还有几个武器构思的图纸。”陆五咬了咬牙，都到这份上了，已经不可能退了。停下来就等于前功尽弃，让别人捡个便宜。特别是从伊万嘴里知道，这些地球上的武器设计（就像大家知道的，地球上很多武器的设计构思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英特网上一抓一大把）能够换钱，让他增加了不少信心。“应该换点钱吧？”
“这个倒是可以。”
“总之，已经付钱了的东西就算了，继续修吧。但是那些还没开始修的，除了不可或缺的部件之外，其他的可以统统暂停先。”不到这个现场，他还真的不明白这件事——当初隐提供的那张维修目录，显然是有着很大的调度余地的。比方说隐今天就自己说了，那些额外的模块什么的，其实可以先放在一边。
反正陆五也没打算用这台浮空要塞和谁进行一场要塞对决。
“他们走了？”隐回到自己办公地点（就是浮空要死内部开辟出来的一个小房间）的时候，毫不意外的发现有人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事实上，应该说他才是先到的那一位。陆五他们是后客。可惜这位先客明显不愿意让后客知道他的存在，所以一直呆在这里没出去。
如果陆五在场的话，估计就能立刻认出这位正是那位他不知道名字的正规军高官，正是给了他拯救阿琪的任务，又给了他这座浮空要塞的情报，当然，就连隐也是他介绍的。
“走了。”隐平静的回答。
“这场戏快演不下去了吧？”
“我没有演戏。”隐回答道。“一切都是按照协议来做的，他付钱，我来修，除了修理之外的事情，和我都不相干。当然，如果有朝一日他付不出钱，事情另外算。”
“哈哈，”后者笑了一下。“嗯，确实……不过他很快就要没钱了。他每次卖矿石的收入，可都是在公用贸易网络那边记载着呢。还有那些图纸……嗯，我得说，很令人意外，就像是凯查哥亚特刻意送到他手上一样。”
“但截至目前为止，他依然能付钱。”隐回答道。“如果他真的能一分不少的付完每一期款项的话……”
“那不可能。”
“如果真的发生了呢？阿元，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意外，不是吗？”
“他卖一百份图纸也填不满……东西都是这样，越多越不值钱……话说回来，如果真的发生了，那么就意味着他有着深厚的背后力量支持，他目前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伪装和假象。败在这样一个深谋远虑又善于伪装的势力手里，就算失败，又有什么不甘心的呢？况且，为了避免这种可能性，不就是我来的目的吗？”名为阿元的男人笑了起来。“还要多久？”
“不知道，但是已经要求我立刻更换横梁了……虽然提出这种要求，但是必须下一个工期才能开始此项工作。更换的话至少需要四个工期的时间。”
“这么说，距离浮空要塞能够升空，至少还需要五十天？好，四十天后我再来就可以了。对了，他们去哪里了？是回去了吗？”
“不，他们去尼斯城了。”隐神情萧瑟的说道。“大概是想去见见那位耀日家族的年轻人，谈判一下什么的吧。”可惜，他看了看陆五远去的位置。螳螂捕蝉，黄雀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