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酒气弥漫。
俞洄垂首低眉站在客厅中央,侧脸酡红。
似有感应,一瞬抬眸直直望向卧室。
与孟子陶四目相对,凝结眉宇间的迟滞顿时消散,大男孩嘴角高高上扬,开心的笑了。
一双桃花眼也化作一汪桃花酿,水汽泱泱倒映着她的影,缀满荧荧惑惑的光。
爱意浓烈肆无忌惮,推着他急急走向孟子陶。
没穿拖鞋,步履无声又虚浮。
头重脚轻好不容易近前站稳,俞洄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女人,笑得越发像个傻子。
舌头发麻,半响才醉醺醺开口,“……子陶姐,我好像喝多了。”
“不是‘好像’。”
第一次见喝醉酒的俞洄,孟子陶不知道他酒品如何,会不会散德行,双臂防备交叠后退半步。
俞洄像怕她跑了似的,忙伸手捉拿细腕。
醉着酒没控制力道,潜意识里也不想控制,生生把人强带进了胸膛。
孟子陶懵然片刻,听见轻佻口哨声回神,没好气地睇了眼作壁上观的肖玥。
试图挣扎,没成功,俞洄竟得寸进尺,抱着她开始转圈圈。
“子陶姐,我唱歌给你听。”
“你爱我,我爱你,蜜雪冰城甜蜜蜜……”
见过表白唱情歌,没见过唱广告歌曲,肖玥大开眼界哈哈笑个不停。
“绝了绝了!好可爱好可爱!孟子陶这你都不心动,可过分了啊!”
孟子陶不心动,只觉得烦,还晕。
艰难拔出双手,用力固定住俞洄肩膀,“喝那么多酒你不想吐吗?”
说什么来什么,眼前人熏熏然头一偏,干呕起来。
腰被紧紧搂着动不了,孟子陶吓的,差点犯蠢去捂俞洄的嘴。
刚想命令他放开自己,手腕再度一紧。
俞洄好似酒醒,迈开稳健步伐,连拉带拽拖她走向卧室。
几步路到床边仿佛跋山涉水,他呼吸发沉,下意识的反应牵着她一起坐下。
孟子陶嫌他裤子脏,眼疾手快用身体带动臂膀卯足劲一扯,手腕脱出他掌心,意外重获自由。
俞洄跟着打个踉跄,身子晃晃悠悠直往下坠,索性贴着床沿滑坐在地毯。
收腿屈膝架起两只胳膊,耷拉的脑袋钻往胸口,只觉天旋地转,忙阖住双眼。
终于消停了。
孟子陶舒口气,对门边探头探脑凑热闹的肖玥说:“帮忙烧点开水冲杯蜂蜜。”
压实裙摆蹲在俞洄身侧,酒气刺鼻,她不禁敛眉,“你到底喝了多少?”
没有回应,醉小子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跟我赌气所以灌醉自己?”
孟子陶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见,自顾自接着道,“那你可能白醉了。我只是让梁俊松介绍朋友给你认识,他自己解读成了‘女朋友’。如果你非要计较,我确实没有第一时间解释清楚。想当然地认为你该谈恋爱交女朋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悬置膝盖的大手动了动。
捏成拳头骨节突起,少顷又全然松懈,指尖无力垂落。
俞洄的确很生气。
气孟秋秋轻怠他的感情,急不可耐将他驱逐出境,推向别的女人。
她的解释和道歉也并没有让他好过一星半点。
说到底,她依旧和以前一样铁石心肠,不愿给他任何回应。
如果给不了回应,俞洄宁愿她什么都不要解释。
可她偏偏仍在继续,“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原谅我了。”
他是喝多了,但没有醉到神智混沌。
甚至清醒到,能准确判断出孟秋秋在用她的慧黠取巧,故意绑架他,折磨他。
她把他吃得死死的,道歉都这么强势,真的在乎他原谅与否吗?
“以后你不想出去玩就不去,不想交朋友就不交,不必为了讨好我而改变你自己。”
多么政治正确的一句话,可在俞洄听来却字字荒唐,格外刺耳。
如果可以自由支配感情,他绝不会允许自己喜欢孟子陶。
她就是个风流浪荡的女人啊。
和许多男人做爱,可他连当床伴的资格也没有。
接受更多男人的追求,可他还没行动,已被嫌弃段位低劣。
俞洄苦笑。
何必如此清醒,她觉得他醉了,他就醉吧。
向体内攻城略地的酒精举手投降,任其蚕食意志。
他缓缓抬起头,目不转睛凝视孟子陶。
她还是好美,明艳耀眼。
在肉体和精神烂醉前,又一次深深悸动。
“我发烧那晚上和现在一样,头疼头晕,胃里翻江倒海,没有力气浑身难受。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满脑子想的都是你。在那之前,我已经学会控制自己,尽量不去想你了。一生病功亏一篑,从十六岁的你想到二十六岁的你,然后你真的来了。你把我扔在床上,打我的脸问我有没有药。我说没有,也不想吃药。听见你骂我,是不是活腻味了。”
“你扒开我衣服靠近我的时候,我感觉更难受了,克制自己不碰你真的太难了。后来发生的一切我一点也不后悔。你说是意外,我不觉得。我对你有幻想,你让我有冲动,是我蓄谋已久。”
“先前我口是心非说不爽,其实很爽。和自己喜欢很久的女人做爱,怎么可能会不爽。要不是你喊停,根本做不够啊。你知道吗?那天清晨下雨了,我被雨声吵醒。看见你躺在我怀里,以为自己又发烧了,做梦了,特别特别不真实。”
“我偷偷亲你,你没有醒,我又亲了一下。好喜欢你在我怀里熟睡的样子。因为安静的孟子陶不会叫我‘豌豆公主’,不会对我呼来喝去,不会对我乱发脾气,不会仗着比我年长,嘲笑我,讽刺我……”
从来不知道俞洄原来这么能说,孟子陶抱膝而坐,聚精会神听着。
从他的角度还原那夜疯狂,熟悉又陌生,脑海深处的旖旎画面浮现眼前,心跳一度失序。
直到毫无征兆地转向对她的控诉,孟子陶才打捞回些许清醒。
扬眉瞪眼,佯怒轻拍他的头,“要表白就好好表白,不许夹枪带棒。”
“不是表白,是陈述事实。”
俞洄转身面前孟子陶,弯曲的双腿置于她身侧,如屏障,极具独占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