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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阳光更加浓烈了一些,因为地处西南,冬天的山林也依然带着特有的生机,浓绿的叶片覆盖在枝头,久久不肯掉落。

神婆裹着她那条粗布大方巾,把两个头都紧紧地包在里面,几乎把整个身子都弯成虾米,颤巍巍地在山道上蹒跚而行,直到被人拦了下来。

叫老黑的男子盯着她,毫不掩饰语气里的狞恶和不屑:“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神婆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浑浊的眼睛看着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她虽然把脸蒙的严严实实的,但那双眼睛还是激起了老黑的怒火,他一抬手揪住了神婆的衣领子,使劲地拉到自己面前,咬牙切齿地骂道:“老不死的老怪物!长成这个逼样还有脸活着,你爹妈怎么当年就没把你烧死在火盆里,还留着几十年下来到处吓人!看着就恶心!”

他说着,手上用力一推,神婆被直接掼倒在地上,后背砰地一声撞到路边的树干,她发出一声微弱的惊呼,身子越发蜷缩了起来。

老黑还不解气,上去就是几脚,一边踢一边骂:“怪物!怪胎!吃里扒外的贱货!仗着多长了一颗头,骗吃骗喝几十年,到老了骗不动了,村里出钱出米地养着你,你干了什么!你跟外人说了村里的秘密!是不是见不得我们好!?是不是想害得我们又穷回去!?”

神婆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他踢来踢去,大方巾散开了,露出她苍老而满是皱褶的脸,和肩膀上另一颗畸形的头颅,跟着老黑来的几个年轻人虽然知道歪脖老祖的名声,但神婆这几年一直深居简出,并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清楚过,此时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无不发出一声惊叫,齐齐后退了一步。

“我XXX!”老黑骂着脏话踹了最后一脚,凶狠地说,“不想让我们过喝酒吃肉睡媳妇的好日子是吧?想搅合是吧?真穷到了那一天,老子第一个先把你放在火上烤了吃!”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几个后生那畏畏缩缩的样子,不耐烦地说:“瞧你们这点出息!不过就是个怪物,吓成这样干啥?不都进城读过书了吗!?知道这叫畸胎对吧?多长一颗头有什么可怕的!鱼肉汤你们不也从小喝到大吗?咱毛藜村的人,啥世面没见过,你们是九零后又不是六零后,还能被封建迷信那一套打倒?”

“我,我娘跟我说……”其中一个小伙子结结巴巴地反驳,“神婆是,是能跟神沟通的人呐,说我小时候发烧,差点烧坏脑子,就是神婆用草药念咒治好的。”

“呸!我看你现在就像烧坏了脑子!”老黑骂了一句,一挥手,狞笑道,“她不是自称能听到神的话语嘛,正好,一直听说这大山里有水神,咱们也有几十年没搞过祭水神了,怕水神吃不饱生气了,来年不保佑咱们村发大财,走!把这个老不死的丢到山洞里去,喂水神!”

几个小伙子彼此看了一眼,都有点犹豫,他们好好地在家里打麻将,被老黑叫出来的时候还有点懵逼,因为老黑是村里说得上话,连雷水婷都要让三分的人才没有抱怨,以为不过是出点苦力搬搬抬抬,没想到……

“老黑叔,这……不好吧?”另一个苦着脸,微弱地抗议道,“人命关天呐。”

“不好个屁!”老黑一瞪眼,“这关系到村里的大事!她不死就是个祸害!万一咱们的秘密被泄露出去,以后你还想不想挣大钱,吃香喝辣,盖新房!娶媳妇儿?你就等着跟我一样打四十年光棍吧!”

说着他冷哼一声,自言自语地说:“什么人命关天,那都是城里人瞎讲究,在我们大山里,命不值钱!死个把人,换一村的富贵,怎么都合算!她都活了七八十岁了,早该活够本了!”

看到小伙子们还有点畏缩不前,他急了眼,斩钉截铁地说:“我把丑话放在前头,谁敢破坏村里致富的事,谁就是全村的仇人!一定要铲除!不管是谁,哪怕是天王老子,只要人在毛藜村,命就捏在我们手里!你们要是不干,也一样是村里的敌人!”

被他的目光一扫,小伙子们战战兢兢地围了上来,老黑看他们言听计从的样子,心里得意,在一边指手画脚:“拉起来!对!抓着她的脚,拖!拖就行了!”

就在他指挥的时候,突然一个小伙子疑惑地说了一句:“咦,你们感觉到没有,怎么好像地面在动啊……”

他们全都停了手,呆若木鸡地听着不远处的山顶传来嗡嗡低沉的轰鸣声,犹如一头埋在地底的夯牛在哞哞叫,而脚底下的山路也在微微发抖,几颗散落的碎石在路面上弹跳了起来,稀里哗啦地往下滚落。

“地震了?”一个小伙子脸色煞白地问道。

小孟是被活活疼醒的,从脚踝上传来的断骨之痛像无数的利针戳入肉中,还在无情地碾动,疼得她咬紧牙关,紧闭双眼,感到冷汗从额头上涔涔而下,一直流过面颊。

她趴在地上,双手被牢牢地捆在身后,脸贴着粗糙而潮湿的泥土,耳朵里传来雷水婷和那个男人的对话。

“这个女娃,要怎么办嘛?”这询问的声音里不带着紧张的情绪,反而有些嬉皮赖脸的不正经,“反正已经放倒了,不如就……你也晓得的,你婶早年打了几次胎,现在不大好生养了,我虽然有立羊,还是想再要个儿子,你放心,把她交给我!我一定打得她服服帖帖的,再也不敢闹坏水。”

雷水婷一口拒绝:“七叔,你别想了,她是公家的人,不会乖乖听话的。”

“公家人!?”七叔吓了一跳,紧张地问,“公家人来我们村查这个做什么?你不是认识什么北京的干部子弟,家里挺有权的吗?咱们北京有人啊!这都罩不住村里?我们这几年可连媳妇都没买过,都做的正经生意。”

雷水婷不耐烦地说:“不是拐卖妇女的事,她是来查那条鱼的,说那是什么珍稀动物,要保护。”

“放屁!”七叔横眉立目地说,“又不是人,就是个怪鱼嘛!保护个卵?自古以来这山里所有的东西都是老天爷赐给我们的,该杀就杀,该吃就吃,几千年都这么过来了,到如今一群城里人指手画脚地订个法,就要保护?都保护了我们吃什么?有本事让他们到村里来,到了我们地头上,惹急了,照样都杀了,一锅炖了吃肉!”

“七叔!”雷水婷生气地说,“你怎么还是改不了这个爆脾气,瞎说八道乱放炮,以后在游客面前可收一收吧,指着人家赚钱呢!对了,话说回来,总之这个女人不能留在我们村!”

七叔惋惜地叹了一口气,伸脚在小孟的屁股上猥琐地顶了顶:“可惜的,这娃又年轻,屁股也大,一定好生养,就这么弄死,啧啧。”

雷水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别满口死啊死的,我还没拿主意呢,要跟村长商量一下,也许……把她卖到茅子坪算了,那离外面好远,她逃不出来的。”

“别呀!”七叔不干了,“好好的大闺女,怎么卖给别的村当媳妇儿,给别的村生娃?这不亏了吗?要不还是留下来吧,我在家也挖个井一样深的地窖,把她藏在里面,出不来的,什么时候给我生了儿子,什么时候再卖到山里面去。”

雷水婷心力交瘁,含糊地敷衍道:“再说吧,听村长的,哦,对了,七叔你帮个忙,明天要炖汤呢。”

“哎!我就去!”一听炖汤,七叔就顾不上别的了,兴冲冲地走了出去。

一直到他的脚步声走远,雷水婷才淡淡地说:“你都听到了吧?现在摆在你面前两条路,生死由你选择,我尊重你的意见。”

小孟睁开了眼睛,黑亮的眸子里闪着怒火,雷水婷却很平静地居高临下看着她:“没办法,这是我的家乡,我的亲人,为了他们好,我只能对不起你。”

“对不起?”小孟挪动了一下身体,吃力地用肩膀撑起身体,和雷水婷对视着,一字一句地说,“我是警察,你这么做,是袭警。”

雷水婷无所谓地笑了笑:“随便了,反正……我是不可能让你说出去的。”

“雷水婷,我以为你读过大学,受过教育,和那些愚昧的村民是不一样的。”小孟恨恨地说,“没想到你比他们还要阴险毒辣,不择手段。”

“那还真不好意思啊。”雷水婷伸手掠了掠自己的秀发,轻声说,“曾经我的家乡很穷,我的乡亲们过得很苦,好不容易现在一切都改变了,村子有了新气象,老人,孩子,大家脸上都有了笑容,日子有了盼头……我有真心相爱的男朋友,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这一切都建设在神仙锅的基础上,你要我们不再做神仙锅,就等于断了我们的活路,你觉得,我会因为你的那些不痛不痒的大道理,就放弃这现实中掌握在手里的一切吗?”

“那是你妈妈!生你的妈妈!”小孟尖锐地喊道,疼痛让她的声音嘶哑,带着一股从心底里迸发出来的愤怒,“你所谓的幸福,这个村子的富裕,你的男朋友,你未来的好日子,都是用她的血肉供养出来的!你们是血脉相连的母女啊!你一刀一刀从她身上割肉的时候,就没有一点愧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