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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来的时候一样的急速和无声无息,洪水退去的时候也是悄悄的,在所有人的亲眼注视下,那感觉就像毛藜村的底部有一个地漏一样,巨量的洪水顺着下水道井然有序地排泄而出,汇入了丰沛的地下水系。

地面再度裸露了出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是,洪水肆虐之后的惨状是可怕的,被兴风作浪卷在水里带起来的淤泥一层层地堆积在每一层楼里的所有东西上,下去的时候都深一脚浅一脚,十分不好走。

等到了马路上,对面的村庄就更加凄凉了,大部分的房屋都已经坍塌,断壁残垣,只有几家新盖的用足了水泥建材,还能好好地站在原地,但是看见周围那一片坍塌的建筑,估计房主也没有勇气再住进去了吧。

大部分的家具摆设,甚至新买的家电,都被洪水冲出了家门,七零八落地散在各地,衣服被褥被泥水浸湿得不成样子,灰灰黑黑地压在砖头瓦块底下。

为了防止洪水卷土重来,加上大半夜的黑灯瞎火也不好走,村长做主把大部分人依然留在天台上,防止再发生意外情况,只让雷水婷带了几个青壮的小伙子下去查看。

江路嘉和小孟也留了下来,寸步不离地守着再度昏迷的萧晚晴,忧心忡忡。

雷水婷看到一个小伙子在去年秋天刚分家批了宅基地盖起来准备过年办喜事的新房前不顾泥泞地跪下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往地上撞头,鼻子一酸,仿佛也感到了那股悲痛欲绝,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的绝望。

她强打精神,走过去劝道:“没事的,人没事就好,我们还能再活下去,毛藜村还能再站起来!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好起来的!”

要是换在以前,她的话就像强心剂一样,总能带给人希望和勇气,但是今天不灵了,小伙子用头抵着摇摇欲坠的房门,大声哭号道:“还能咋活!?还好得起来吗!你拿什么跟我们保证!?没了神仙锅,你在北京的生意也开不下去了,我们村的农家乐也完球了!啥都没了!本钱丢了哇!”

“你说什么呢!”雷水婷有点生气了,用力一拉他,“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丢脸不丢脸?没了神仙锅,不还有我们大家吗?从前咱们怎么有奔头的,现在照样有干劲!只要大家还跟过去一样,齐心合力……”

“呸!”小伙子转过来来吐了一口唾沫,脸红脖子粗地嚷,“从前咱们怎么致富的?你心里清楚!不就靠着那条鱼身上割下来的肉!?不然附近几个县,十几个村子,家家都能办农家乐,人人都勤劳!怎么就咱们村挣钱了?你还真以为是你的功劳啊!?现在什么都没了!都完蛋了!”

雷水婷怔住了,羞辱和不甘心让她眼眶通红,嘴唇哆嗦着,想分辨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幸亏这时候有别人过来作好作歹地拉开了两人,还劝了她几句:“娃子心里上火,开春的婚事怕是要吹了,多了几句嘴,你别往心里去啊。”

又赶紧着张罗:“傻小子你哭个屁呀,去看看钱还在不在,还有你给你媳妇儿买的好东西,快找找,挖出来带身上,别给外人拿走了。”

那个小伙子这才不吭声,着急忙慌地进了屋子的残骸,去翻腾砖头瓦块去了。

雷水婷心里很不是滋味,一瞬间她忽然觉得不想面对这些自己的乡亲,于是趁他们都在自家“遗址”上忙活着挖东西的时候,一个人慢慢地走向村子偏僻的角落。

她心里很乱,身上湿透了,肚子里饿得咕咕叫,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舒服的地方,但是她必须强撑着一口气,不能倒下。

还有这么一个烂摊子等着她去收拾呢。

无意中走到村边,再往前就是山坡了,村后的野林子被水淹了这许久,风一吹,树叶上的积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掉,好像在掉眼泪一样。

她仰着头,竭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忽然一个人影从林子里悄悄地闪身出来,雷水婷眼角余光一闪,警惕地转过身喝问:“谁!?”

“水婷丫头,是我!你没事吧!?”

雷水婷松了一口气:“老黑叔啊,我们没事,你怎么……”

看到老黑身上衣服是干燥的,形象也清爽,丝毫不像是刚从大洪水里逃出来的,雷水婷疑惑地问了一句:“你这是从哪儿来?”

老黑讪笑着说:“你忘啦,下午不是你让我带几个人去教训那个勾结外人坑害村子的神婆的吗?我们还没完事,就看见山下村子一阵大乱,发大水了……”

“哦……对。”雷水婷茫然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你们一直在山上?”

“可不是嘛!”老黑凑近她,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芒,“发这么大水,我们怎么敢下去,只能往山上跑,还好,仙女湖那里没有被波及,远远的看见村子里水退了,我们才下来,现在是没事了?”

雷水婷对待他这个村子里的老‘骨干’,村长的心腹,倒是毫无保留,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叹了口气,回身指着一片灾区模样的村子说:“现在咱们村就成这样了……”

她最后几个字还没说完,忽然感到后脑一痛,眼前一黑,被背后之人打晕了过去。

白天的大山丛林茂密,神秘莫测,黑夜里的山林更加带着一股诡异的魔力,好像所有生物都在沉睡,又好像黑夜里总有什么东西在暗自窥测着周围。

在山坳的一个角落里,鬼鬼祟祟地聚集着几条人影,夜风拂过,林子里沙沙作响,偶尔有被惊动的野鸟发出凄厉的哀鸣,从头顶一掠而过。

这样的气氛压抑而恐惧,终于有一个人害怕地开口了,声音都带着哭腔:“老黑叔,这,这不行吧?”

第二个人迅速接口:“是啊!咱们还是别干了,把水婷姐送回去,她不会知道是我们干的!”

“闭嘴!”为首的老黑目光凶狠地看着三个小伙子,一个个地抡起巴掌在脑袋上抽了几下,“你们懂个屁!没听我刚才说的吗?那条鱼跑了,也可能是死了,总之是不见了!没了那一片至关紧要的肉,神仙锅就是个屁!咱们还拿什么去挣钱?!?”

小伙子哭丧着脸说:“那就不挣呗……”

“混蛋!你没看见吗,整个村子都没了!完了!以前吃香喝辣的好日子再也没了,不跟着我干,你们就滚回村子里啃包谷面就辣子过一辈子吧!”

老黑逼视着他们,压低声音诱惑地问:“北京好不好?城里好不好?是不是遍地都是没见过的好东西?姑娘是不是都比村里的长得水灵标致?想不想做城里人?有钱是不是就能住大房子,买好东西,睡漂亮婆娘?”

“是……”韦立羊乖乖地点了点头,但是又为难地说,“可是,你抓了水婷姐有什么用啊,她又变不出鱼肉来,要说她那手厨艺,还不如你老呢。”

“那是自然。”老黑得意地说,随即又扫视一眼,低声说,“你们这三个都是小年轻,村里很多事都瞒着你们,我可不一样,我一直跟着村长,什么陈年八代的秘密我都知道,水婷丫头……她其实就是那条鱼生下的女儿。”

“啊!?”三个小伙子齐齐露出震惊的神色,“鱼还能生孩子吗?怎么生的!?”

这样的目光让老黑很自得,嘿嘿地笑着说:“那个怪物一开始来村子的时候不是一条鱼,是个怪水灵的婆娘,没说的,老规矩,全村光棍都有份,哎呀你们可是不知道那细皮嫩肉的滋味,啧啧……”

他舔着嘴唇回味了一下,才回归正题:“后来的事你们也不用知道,反正我敢担保,水婷丫头就是那条鱼生下来的,说不定……她的肉也有一样的效果呢。”

韦立羊吓得差点跳起来,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老黑叔,你疯了!这可是大活人啊!”

老黑一瞪眼,咬牙切齿地说:“你知道吗,歇业那一天,咱们给齐家老爷子做了一顿家宴,也不知道他回去怎么显摆了,第二天咱们还没出门,就有人来打听,照着这么做一顿要多少钱,水婷丫头憨,说了要回老家就不肯接,那家出了五百万的高价!五百万呐!你们也不数数,这辈子你们能挣到五百万吗!?”

小伙子们吞了吞口水,都被五百万这个天文数字给震慑住了,老黑看到他们眼里贪婪的眼神,自得地笑了笑:“那次也只不过用了一块巴掌大的肉,水婷丫头至少有个一百多斤,随便割几块大腿肉炖了汤,那就是好几个五百万,咱们到时候分了这笔钱!下辈子都不愁花了!”

“可是……”

“可是个屁!割几块肉又死不了!大不了到时候也算她一份!”老黑不耐烦地说,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裤脚抽出一把匕首,对着被打昏之后又捆住手脚放在旁边的雷水婷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这丫头有没有继承她娘的本事,要是也能割了肉不会死就好了,那可是又一棵摇钱树啊……”

说着他用匕首嗤拉一声挑开雷水婷上衣袖子,袒露出圆润的小臂来,在夜色中莹洁而优美,充满了青春女性的魅力。

老黑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肠,毫不犹豫地一刀下去,连皮带肉削掉了薄薄的一片!

昏迷中的雷水婷被剧痛惊醒,发现自己被捆得结结实实,刚想开口,嘴里被堵得更是严严实实,只能拼命再原地蠕动挣扎,用愤怒而不解的目光来回看着周围的四个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熟悉的乡亲会突然袭击她,还把她捆了起来。

老黑笑了笑,像哄孩子一样柔和地对她说:“哎呀,真可惜,你没遗传到你娘的本事啊,现在只能希望你的肉质和你娘一样好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