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刘慎的身影消失在第三道门之后,江路嘉才小声对苦鱼说:“我怎么觉得刘处今天好像不太待见我们?”
“你想多了。”苦鱼断然道,“行动处比我们还要忙碌,处理各种琐碎的突发事件,扫尾工作更是繁重,可能他今天心情不好。”
江路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
他们坐电梯回到一楼,江路嘉看见外面黑漆漆一片的夜色才想起来时间,决定表现一下自己对同事的关爱:“这么晚了,你还回去吗?太远了,留在局里住一晚上吧。”
“无需多虑。”苦鱼手腕一翻,展示给他看一个长得像张异形公交卡一样的物件,“局里为了方便,给我配备了隐身悬浮全透明飞行器,不消半个小时洒家就可以回寺里了。”
“好像很牛逼的样子!”江路嘉目瞪口呆地说,“为什么不给我配一个?”
苦鱼丢给他一个悲悯的眼神:“你不是哭着喊着非要在单位扎根,要赖着组织给你分房,住在局里不走吗?那还要什么交通工具?哎呀,罪过罪过,洒家不该实话实说。”
江路嘉受不了地挥挥手:“得了,拜拜了大师!小心点,飞半道上别让五局那帮人给你捅下来。”
“放心,这是经过国际认证的飞行器,兄弟单位一见便知。”
说完,苦鱼潇洒地离去,身影没入茫茫黑夜之中。
只留下江路嘉面对着漆黑一片的大楼,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回到地下室。
第二天一大早,江路嘉跨入办公室大厅的时候,就感到气氛有点不大对。
萧晚晴正低声跟安瑞和说着什么,看到他进来了,状似无意地瞥了他一眼。
江路嘉顿时心脏一阵乱跳,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自己有没有穿错衣服,话说自从知道萧晚晴辨认颜色的能力也不正常之后,他都不大敢穿灰白黑之外的衣物了,就怕万一萧晚晴眼里看见的他是个颜色乱七八糟拼在一起的怪物。
“那就先这样。”萧晚晴说了一句,结束了谈话,转头看着他。
话说自从他们上次从扶池县回来,江路嘉成为正式成员之后,萧晚晴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正眼看自己呢!真是可喜可贺。
江路嘉还没在心里高兴完,就听见萧晚晴冷冷地说:“病毒案的凶手,就是那个李浩,疯了。”
“啥?!”江路嘉顿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惊惶不安地连连摆手,“不是我干的!真的不是!我昨天去看他的时候他好好的,逻辑还是有的,对自己的情况也有清晰的认知,除了说一些中二词语,类似改天换日之类的狂言之外,还是个正常人,怎么会突然就疯了呢!?”
萧晚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这么慌干什么,我又没说是你干的。”
“我哪有慌……”江路嘉结结巴巴地说,“我是对他进行了言语上的羞辱逼他说话想套点口供,但我也是深思熟虑过的,觉得这样的人不能只靠搜取记忆,事实上这玩意儿也不是每次都灵不是吗?所以我就想用心理战术……可我也没胡来啊!对了对了!”
他忽然想起来,火急火燎地说:“当时大师也在啊,大师可以为我作证,我真的没干什么!”
萧晚晴盯着他,直到看着江路嘉额头渗出了冷汗,才淡淡地说:“没人说是你干的。”
王枫探头过来习惯性地落井下石:“刚才是没有,但是刚才江博士的表演,让我有点怀疑了。”
“行了。”萧晚晴冷冷的一眼让王枫收声,“你昨天跑去说了一大堆,得到什么实质性的收获没有。”
江路嘉心虚地摇摇头:“没有,他甚至没承认是他干的,只是说些什么,要带领人类走向新明天,成为新种族之类的话,如果说疯的话,这也是一种表现吗?”
“啊,我想不是。”萧晚晴拉开光幕示意他看,“毕竟他现在的症状是狂躁,照你的说法,昨天他至少还能清楚地表达自己的观念。”
光幕上是囚室的监控镜头,和昨天蜷缩在角落里的状况不同,今天的李浩已经不得不穿上了精神病院的束缚衣,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嘴里咬着口塞,两眼瞪得大大的,四处乱转,难耐地浑身扭动着。
奇怪的是,就算这样,他脸上还依稀能看出那固有的笑容。
江路嘉打了个寒颤,指着光幕说:“组长,你仔细看看,他在笑,是的吧?”
萧晚晴看了一眼:“肌肉僵化吧?”
“疯子哭哭笑笑不都挺正常的吗。”王枫也凑过来看了一眼,“恶,真可怕。”
江路嘉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也没有确凿证据,摸摸鼻子,不做声了,萧晚晴关上光幕,做总结道:“这个案子目前还是比较明朗的,听说患者的情况也在好转,防疫工作没有丝毫疏漏,那么就到这里吧,希望有的同志,不要因为私人原因再去过度关心,免得给行动处造成麻烦。”
‘有的同志’垂头丧气地说:“是刘处告状了吗?”
“不,他没那么闲。”萧晚晴断然说,“我也知道你不是存心的,但事实就是你见过凶手之后,他就疯了。”
江路嘉立刻抬起了头,鸣冤叫屈地说:“这不能算在我头上吧?目前也没任何证据表明我和他疯了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啊!”
“就是因为没有,所以你现在还站在这里,没有去內纪委喝咖啡啊。”
南瓜低着头正在扫地,头灯敏感地亮了,飞也似地滑行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滑到了江路嘉身边,献宝似的递给他:“咖啡!哪!南瓜煮的咖啡最好喝!”
江路嘉尴尬地笑了笑,一手接过来,一手摸着南瓜的大头,刚想说点什么,看见萧晚晴举步往外走去,急忙推开南瓜,也跟了上去。
萧晚晴大步走过走廊,在电梯门口停下,一手按了开关,侧头看着跟上来的江路嘉,冷冰冰地问:“有事?”
其实江路嘉只是本能地跟上来,一直没想好说什么,此刻被问到脸上了,尴尬地笑着说:“组长,我今天没什么工作,你去哪里?我陪你一起去啊?”
说完他就想给自己一拳头,这算什么理由!工作又不是约会!自己的这个说法简直就跟泡妞一样,不对!泡妞手法都没有这么拙劣的!
萧晚晴看着他,倒是没有过多情绪,波澜不惊地说:“我要去见內纪委于秘书,你去吗?”
“呃……內纪委啊……”江路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心里打起了退堂鼓,说实在的他还是对那个监督部门有点惧怕的,但是,如果萧晚晴一起去的话,她肯定能保住自己的吧,再说,自己也没犯什么天大的罪过。
想到这里,他用力点头:“好啊,一起去吧!”
这时候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萧晚晴唇角好像微微地弯了一下,从她水润的红唇中淡淡地吐出四个字:“就不带你。”
一直到她进入电梯,电梯门合拢,向上升去,江路嘉才回过神来,头一次对人生产生了怀疑!
他是被调戏了吧!?
是的吧!?
北京早上九点多钟,正是早点摊已经关门,正经食客还没上门的空白时期,萧晚晴熟门熟路地进了一家位于胡同口不起眼的小面馆,里面只有一个客人,老板都猫在柜台后面刷手机,一个服务员姑娘卖力地擦着玻璃窗。
她进门之后,毫不客气地坐在了那个客人的对面,用公式化的腔调问:“有什么事不能在局里说,把我约到这里来?”
于一念抬起头来,笑着说:“我知道內纪委的人不受欢迎,没凭没据地去了你们九局,怕被人赶出来。”
萧晚晴垂下浓密的睫毛,淡淡地说:“你主动约我来,应该不是又怀疑我私藏违禁物质什么的吧?”
“当然不是。”于一念看了一眼四周,老板和服务员完全表现得像屋子里没有这俩人一样,萧晚晴手一挥,一个小装置在桌子上发出蓝色的光芒,很快就消失无踪,她收回手:“可以说了。”
于一念点点头,直截了当地说:“我怀疑你们局里有叛徒。”
“呵。”萧晚晴面无表情地说,“你们不就是干这个的吗?说吧,这次又怀疑谁?”
于一念犹豫了一下,还是谨慎地迂回着表示:“我没有具体目标,但很显然,是一个位居高层的人物,对某些事物有决策权,从而也有隐藏某些真相的权力。”
萧晚晴木着一张脸,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听。
“其实你心里也明白的,不是吗,萧组长?你一直在找这个人,我是局外人,你应该更清楚地感觉到,国九局里有一股不明的力量,一直在违背你们的理念,做着相反的事。”于一念停顿了一下,“上次黑女巫的案子,暴露了几个人,但你我心里都清楚,这不是全部。”
萧晚晴抬起黑白分明的剪水双瞳,一字一句地说:“国九局每一个成员,都经过严格的政审考核,在日常工作中,也随时随地接受着监控和考验,我们有军师把关。”
“我当然知道,军师,目前地球上数一数二的AI,最精良的……可是,军师就真的是万无一失吗?”于一念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地说,“毕竟我们都知道,为了符合星盟不得超过地球科技层面的要求,军师……是个残缺品啊。”
闻言萧晚晴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依旧淡淡地说:“没想到,你连这个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