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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早朝,直隶巡抚赵之垣当朝弹劾大理寺少卿甄远道不敬功臣年羹尧,违背圣意。

皇帝询问年羹尧是否确有其事,年羹尧亦是出列弹劾甄远道数宗罪名。

帝闻之大怒,当朝严厉申斥了甄远道,将其连降三级,贬为大理寺丞,并着其在家中思过。

下朝后,却在养心殿里摔了个杯子。

甄嬛在宫中得知自己父亲被贬官,忧心如焚,却强自镇定下来,带着浣碧前往养心殿求见。

到了养心殿外,略略等候了片刻便听苏公公回话,皇上请她进去,当下心中略安。

独自进了殿中,却见皇上并未在御桌之上处理政事,而是正专注看着一纸信函,眉眼之间流露出少许的温柔之色。

来不及细看,她沉下心盈盈行礼道:“嫔妾甄嬛参见皇上。”

胤禛扫了她一眼,道:“你来了,起吧。”

甄嬛应声起身,便扫见那信封纸上“皇上亲启”四个大字端丽秀逸,风骨绝佳,暗自猜测是谁寄信予皇上。

轻轻行至皇帝的御桌之侧,只见那信上赫然印着一个婴儿的小脚丫样式的墨团、颇是童趣。

甄嬛心中一紧,原来是玉贵妃在圆明园的来信。

夏舒与胤禛两人虽分隔两地,却每日鸿雁传书,说着日常琐事,朝政观点和孩子近况,

虽是相隔的远了,情谊却丝毫不减。

甄嬛乖巧的陪侍在侧,并不敢打扰。

少顷,便见皇上细细的将信纸重新放回信封之内,小心的装进御桌之上的一个明黄锦盒之中收好。

甄嬛眼尖的看到,里面已经有了数封书信。

待愣神之时,便听到皇上低沉的声音,忙凝神细听:

“你父亲今日被弹劾贬官的消息你已经晓了吗?”

胤禛面色沉凝的问道。

甄嬛心念急转,轻声道:“回皇上,嫔妾也是刚刚得知。”

胤禛“唔”了一声,接着问道:“你可有话要说?”

甄嬛沉吟了下,她觑着胤禛的面色小心的说:

“启禀皇上,嫔妾父亲虽有些书生的执拗意气,却一向忠心侍君,此番被弹劾,且与年大将军有关,

嫔妾说句不当说的话,怕也是受了嫔妾的牵连……”

“华妃娘娘向来与嫔妾不沐,怕是年大人得知之后也要为其出头……”

她说完抿了抿唇,见胤禛面色沉沉并不说话。

当即跪下磕了一头,惶恐道:“嫔妾失言,竟胡乱猜测,妄议朝政。”

胤禛执起腕间的佛珠串子,一粒一粒拨弄着,道:“无妨,你说的自有你的道理。”

“起来吧。”他目光温和的看着她,和声道。

甄嬛一愣,觑了一眼皇上的神色,见他并未生气,小心的将一只青葱玉手轻轻抬起到他面前。

胤禛玩味的笑笑,递了只手与她。

甄嬛低眉一笑,轻拉着从地上起身。俏立在他身前。

她只敢小心地试探帝王的心意,起身后便恢复了乖巧可人的样子。

胤禛背着手,面色深沉的转身踱了几步,甩了甩佛珠串子:

“年羹尧在西南刚刚得胜归来,劳苦功高,他为人是狂傲了些,却也是个忠君之士——”

这次你们父女惹了他不痛快,便先委屈些时日,朕心中明了,自不会让你们白白受屈。”

甄嬛此时放下了心,却微微一笑婉言道:

“嫔妾从来相信皇上圣明烛照,家父必也不会心怀怨愤。皇上不必为此忧心。”

她婉言体贴道,笑颜如花地瞧着胤禛。

胤禛低沉的笑了笑,便往殿外缓缓行去,甄嬛伴驾在侧。

甄嬛心思细腻伶俐,一路走来,

无论游章杂记,史书政论,还是小到一针一线,宫闱琐事,无不可以侃侃而谈,有自己的观点想法。

确实是一个极其聪慧机敏的女子。胤禛暗道。

不过,当下年氏一族势大,玉儿得封贵妃又刚有孩子,待她回宫之时,只怕必然对上年氏一族。

虽她是个绝佳的人选,可是想到她不喜麻烦的性子,且弘辰还小,也不适合卷入宫闱争斗之中。

最好再提拔一人以制衡华妃。

端妃病弱,敬嫔庸懦,齐妃……不提也罢,

莞贵人心性能力皆是上选,又与华妃不睦,正是合适。胤禛心中暗暗决定。

甄嬛这一日便待在了养心殿中,晚膳之后,也却了敬事房的绿头牌,只道“莞贵人甚得朕心,便还是由莞贵人侍奉。”

引得六宫侧目不已。

接下来三日,皇帝也并未召幸其他妃嫔,

除了白日里过问了三阿哥的功课晚间去看了眼齐妃,不多时面色阴沉地长春宫出来了又去了碎玉轩找莞贵人。

齐妃失了脸面对甄嬛也暗恨起来。

如今年世兰得皇上圣喻协理六宫。她每每效仿皇后之态常请众人前往翊坤宫说话。

美其名曰姐妹叙话议事,实则处处显露她的得意威严之势。

端妃病弱,床都下不了,自是来不了。

齐妃虽是妃位,且有三阿哥傍身,但母子俱不得皇上喜爱,尚且不想得罪于她。

其余人等慑于她的盛宠锋芒和权柄威势更是不得不从。

每每请安,她兴致来了便要言语上羞辱甄嬛一番,让她颜面扫地。

若非如今的甄嬛已经早早学会了隐忍。怕也坚持不住。

这日也不例外。

甄嬛坐在翊坤宫中,闻着这殿中馥郁浓烈的欢宜香,只觉得胸闷得厉害,不由得捂住了心口。

华妃眼神凌厉的射了过来,道:“莞贵人是对本宫的安排有什么不满吗?”

中秋将至,皇帝已经安排华妃主持中秋家宴之事,又令敬嫔和莞贵人从旁协助。

敬嫔胆小,对上华妃并不敢有一丝夺权之意。

华妃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只草草安排了歌舞编排之类有旧例可循且无甚益处的小事给她,她也自无不可。

甄嬛这里就将当日菜品,酒品等与御膳房协调的繁琐又不出彩的杂事交给了她。

甄嬛缓缓站了起来,面色苍白勉强道:“嫔妾并无此意,只是嫔妾身子不适……”

华妃冷哼一声,“本宫看你是十分胆大,竟敢在翊坤宫装病,

本宫可不是皇上,不吃你狐媚子那一套。”

“你给本宫下去跪着。”她冷声斥道。

甄嬛本就心中憋闷,听了此言忍不住愤然起身,谁知眼前一黑竟软软的晕倒下去。

引得一旁的敬嫔惊慌的上前一把扶住了她,却见她的衣衫后面有鲜红的血迹隐约渗透出来。

当即惊叫道:“血!莞贵人流血了!难不成……”

她目光复杂的看向了怀中甄嬛面无血色的脸。

大殿中众妃嫔闻言都看向了甄嬛,一时都心中暗自猜测。

欣常在瞪大眼睛道:“莞贵人有血,怕不是怀了身孕却不自知,见红了吧?”

她一向直爽,有什么说什么。

此话一出,华妃心中也是一惊。

齐妃连忙喊道:“那还不快传太医,这见红怕是小产的征兆。”

她为人虽鲁钝不堪,却也并非恶毒之人。

华妃心中五味杂陈,酸涩难言,却也只能叫人将甄嬛挪回碎玉轩,又令宫人去请了当值的李太医去诊治。

胤禛得知莞贵人有喜一个多月的消息正在御书房与鄂敏等人议事。

得知这个消息倒是神色一喜,几位大臣对视了一眼,恭贺之后便有眼色的纷纷作揖礼告退了。

胤禛大步走进碎玉轩的寝殿,见华妃领着众妃嫔站在外间,见他进来一齐行礼。

“恭请皇上圣安。皇上吉祥。”

胤禛虚扶了把华妃道,环顾众人道:“都起来。”就径直往躺在床上的甄嬛处走去。

他见甄嬛面色苍白,问了李太医她腹中胎儿的情况,

又听浣碧悲愤地讲述完当时的情形。他面色沉沉不语,只拨动佛珠。

半晌,他蹙眉看了一眼华妃,想起了翊坤宫的欢宜香来。

华妃心中一紧。不由揪紧了手中的帕子。

“莞贵人腹中皇嗣不稳,宫务便先免了吧,先在宫中静心安胎。

太医既说她思绪过多,以致母体气血两虚。

那……便她晋位莞嫔,以安其心。”胤禛捏了捏手中的佛珠,沉声道。

华妃欲言又止,却不敢多言,只能咬紧了牙关应是。

不久后,太后得知莞贵人有喜的消息派竹息送了赏赐与她,

又赐了她一只当年怀十四王爷时先帝赏赐的“和合二仙”的金簪,言道给她安胎。

甄嬛一朝扬眉,自是欣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