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大殿内灯火通明,甄嬛坐在帝王身侧婉转殷勤地侍奉着用膳。
不时觑着皇上的脸色,说些合时宜的宫中趣事给皇上解闷。
殿外前廊处,几盏灯笼挂在门前、拐角处,照的整个廊下明晃晃的。
门“吱——”的一声,苏培盛执着拂尘,躬身从殿内退了出来。
他轻轻带上了门,抬头略一张望,
便见殿前廊下,一抹淡色的身影静静立在那儿,臻首低垂,唇色浅淡,似有心事。
他将拂尘插在腰间,腰背直起,踱步走了过去,与她站在一处。
苏培盛深深打量了崔槿汐一眼。
见她温柔静默,谦卑恭顺的样子。
深吸了口气,笑了笑问道:
“槿汐,你近来过得还好吗?”声音温暖透着可靠。
崔槿汐蓦地回过神,见他立在身前,惊诧的眼神一闪而过。
抬眸望他,淡色的唇微微勾起:
“苏公公,您的差事忙完了吗?”
她声音轻而软,仿佛充满了关怀之意,说着视线投去了殿门处。
“你说恬贵人那,我方才已经去传了皇上的口谕。”苏培盛笑了笑,神色放松道
“嘿,那恬贵人闹得可厉害,她怕是打心里恼了你们的莞嫔娘娘了。”
崔槿汐闻言眉头微微蹙起,神色有些不虞。
“这——怎么能怪到我们娘娘头上呢?
娘娘与她一样怀着身孕,也没有一直让着她的道理。”
苏培盛笑了笑,眼神却显得意味深长:
“你呀,就放心吧,她对上莞嫔只有吃亏没有占便宜的时候,
莞嫔娘娘可是个“聪慧”之人。”
崔槿汐低了低头,神色谦卑温柔,仿佛未明白他话中深意。
苏培盛关心的看着她,暖声问:
“你们娘娘待你如何,你在碎玉轩可有过得不顺心的地方?”
“我们娘娘待下人一向宽厚,更是视我为心腹,我在这儿过得很好。”
崔槿汐双手交握在一起,低低的道。
苏培盛点点头,亦是低低道:“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如若不然,我可想些法子……”
说着见崔槿汐只低头并不接话,便转头笑笑,岔开话题。
灯火掩映之下,只隐约能窥到他眸中的点点温情神色。
直到殿中传来皇帝唤人的声音。两人这才结束对话,躬身进殿侍奉。
不多时,皇帝大踏步的走了出来,苏培盛紧随其后。
莞嫔在身后行礼恭送。其余宫人均是蹲身低头。
擦肩而过之时,崔槿汐微微抬起头望过去,正撞进他关切温暖的眼眸当中。
愣了愣,直到他主仆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才在怔然回神。
神色也恢复了平静谦顺之态。
他二人都是谨慎之人,这一番眉间眼底的交流并无人在意。
甄嬛自是回宫安置,她也跟去服侍。
……
圆明园
弘辰沉沉睡着,夏舒照常为他温养了经脉,
他此时体内细小的脉络中已经有些微不可察的灵气藏于其中,默默流动,潜移默化中改善着他的体质。
整个小人儿看起来灵气非凡,像是仙君座下的童子一般惹人喜爱。
胤禛对弘辰是爱到了心坎里。
每隔几日便在忙完政务之后带着亲卫策马来去,只为看看他的心头肉。
如此一来,时候大了,他对夏舒母子的宠爱就再也掩饰不住了。
本来夏舒就一年内接连晋位,虽因屡屡为皇家立功的缘故,
各宫嫔妃也嫉妒吃醋,却也还能安慰自己夏舒有些运道在身上,
毕竟明面上来看,皇上留宿玉妃处并不算最多。
可如今圆明园远在京城西郊,快马一来一回也要大半日的功夫。
皇上不嫌路远屡屡探望,众人也不是傻子。
后宫之中不免议论纷纷,醋劲横飞。
翊坤宫中嫔位以下的妃子们时常被华妃宣来说话。
也总有些妃子逢迎于她,如此,酸话便听了一箩筐。
她本就因甄嬛有孕得宠,恬贵人有孕,而自己遭到冷落心气不平,
又得知夏舒如此深得帝宠,既是惶恐不安却也怨气更深。
甄嬛和富察两个孕妇如今都禁足的禁足,养胎的养胎,俱是不来翊坤宫,夏舒又远在圆明园。
她便起意去找太后告状诉苦。
华妃今日特意穿着一身月白色素面旗装,发髻也只梳了简单的两小把头,头上只戴了两个银簪子便来了寿康宫,
颂芝双手捧着一件做工精致的护膝跟在后面。
华妃主仆跟在竹息之后一进来,便见太后正安坐在榻上闭目养神,手中捻着一串佛珠。
“臣妾参见太后,愿太后身体康健。”
华妃恭敬的福身施礼。
“这是臣妾亲手做的护膝,特来孝敬太后。”
颂芝随即上前几步将护膝交给竹息。
“你这孩子,快起来吧。”
太后见她来了态度和蔼可亲,像是对待自家晚辈一般。
她招手唤华妃过去,又拉住她的手,抬目打量了她一眼,神色顿了顿,又蔼声笑道:
“今日怎么穿的这么素净?
你这个年纪,正是该好好打扮的时候,素日鲜艳些皇上瞧着也喜欢。”
华妃面上带出一丝酸意和委屈,道:
“太后,皇上如今怕是不愿看见臣妾了,
他自回宫后除了去有孕地莞嫔和恬贵人处看望外,少去别处。
臣妾都几日才能见一次,其他的嫔妃更别想了。
听说是因为皇上这段时日常独自带着亲卫去圆明园看玉贵妃母子。”
她心里一酸,眼含泪意道:“皇上宠爱玉贵妃母子,不仅视六宫妃嫔于无物,连自身的安危也不顾及了。”
太后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沧桑的声音缓缓安抚道:
“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关心皇帝的安危,才来告诉哀家这些,哀家必得好好说说他。”
她拿过竹息手中的护膝,轻轻抚摸,又翻过来看针脚。
笑了笑,赞道:“你这孩子,最是孝顺,瞧这针脚工整细密,也只有你惦记着哀家。”
华妃低下头讪讪地笑了笑。
“竹息,去库房里把皇帝送来的海棠色、烟紫色的云锦和哀家嫁妆箱子里的赤金合和如意钗取来给华妃。”
太后沧桑沙哑地吩咐了一声。竹息沉稳的应是,下去安排不提。
未几,她便用托盘捧着灿如烟霞的云锦和光华璀璨的赤金合和如意钗给了颂芝。
颂芝恭敬伸手接过去。
华妃面上的笑意掩饰不住,只假意推辞道:
“这怎么使得?这可是跟了您几十年的嫁妆。臣妾……”
太后慈爱的笑了笑,
“这支钗是哀家的爱物,在哀家手中也只能藏在箱中不见天日,给你正好,
你拿去戴在头上,装扮好了,皇上看了也喜欢。”
华妃娇声道:“还是太后心疼臣妾。”
太后不多时便面露疲色。华妃见状便告辞离去。
出了寿康宫,华妃来时的酸涩一扫而空,面上带着喜滋滋的光彩,
她瞥了一眼颂芝手中的赏赐,颇为自得道:“太后还是最疼本宫。”
“这是自然。”颂芝俏声奉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