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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擦黑,太后的轿辇匆匆赶到养心殿外。

竹息搀扶太后下了轿,小夏子忙迎上前去,恭敬道:“太后娘娘,您……”

话没说完,便被太后厉声打断:“哀家问你,苏培盛去了何处?怎么是你来迎接哀家?”

小夏子对太后的意思心知肚明,他神色微敛,低声道:

“师傅他老人家奉命去景仁宫宣读废后圣旨去了……”

“放肆!”太后勃然大怒,“给哀家掌嘴!”

小夏子微微睁大了眼睛,却二话不说,自己掌掴起自己来,只听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御街之上。

殿前的守卫和黄门内监们见此均是面露异色,太后这一手,可是当面打皇上的脸啊……

可是太后身为皇帝之母,人家母子之间闹矛盾也不是他们做下人的能管得了的,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半晌,小夏子的脸不自觉的抽搐起来,此刻他的脸上指印交错,红肿不堪,嘴角也溢出一丝血迹。

他每扇一巴掌,手都轻微颤抖着—这是疼到极致的表现。

忽然,众人只听“噗——”的一声,小夏子吐出一口血来,

鲜红的血喷射而出,溅在汉白玉的阶台上,一颗洁白的牙齿,混着血掉在地上。

他站立不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手仍旧机械的挥动着。

眼神却失去了焦距。

太后冷哼一声:“罢了。这次让你吃个教训,

下次再敢胡言,小心哀家割了你的舌头!咱们走!”

说罢越过小夏子拾阶而上,在一众侍卫的目视下,径直闯进了养心殿。徒留小夏子直直的跪在地上。

一个御前守卫忙上前查看,轻轻推了推他的身子,唤道:“夏公公。”却见他身子一晃伏倒在地。

那侍卫倏地一惊,夏公公可是苏总管的徒弟,要是苏总管回来知道他们对其见死不救可有他们好果子吃。

连忙招了几人过来,将他抬进殿内太监们的休憩室,又使人去唤医官来救他。

这边厢,太后已经在殿内见到了胤禛,只见他面无表情的坐在龙椅上,看见她来,既不起身也不问安。

便挥手让竹息下去,一步上前道:“皇帝!你怎么不跟哀家说一声便擅做主张废了皇后的后位!

乌拉那拉家不可废后!你这样行事还有没有把哀家这个母亲放在眼里?!”

胤禛面带寒霜,目光沉沉的扫太后一眼,沙哑道:

“朕没有把皇额娘放在眼里?怕是皇额娘没有将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吧。

小夏子身为御前的人,只是因为皇额娘心里对朕有气,便让他在养心殿外自己掌掴自己,

你把朕的颜面放在哪里?!”

太后毫不在意道:“只不过一个犯上的奴才罢了,哪有皇帝说的这么严重?”

胤禛的面上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目光越发寒冷,声音低沉:“只有不在意,才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皇额娘是从来都不在意朕这个儿子的想法的,

若是十四弟在这,想必皇额娘就不会如此。”

他的声音愈发沙哑,殿中气压蓦的低了下来。

太后面色有些不自然,眼神闪烁了一下。

“皇上多心了,你们兄弟都是哀家的亲生儿子,哀家怎能不疼?

只是你是哥哥,总要让着弟弟些才显得兄友弟恭。”

“兄友弟恭?你的意思是朕这个兄长不友爱,所以十四弟就可以不恭敬了。”

胤禛少有对太后步步紧逼起来。

“哀家不是这个意思。”太后转过脸:

“哀家今日来不是为了你十四弟的事。而是你废后之事。”

胤禛闭了闭眼、吐了口气道:“皇后所行的恶事,已经罄竹难书,朕不想多辩。”

“圣旨已下,且已经晓喻六宫,公告前朝。

此事无可更改。皇额娘不必费心了。”

太后气个倒仰,手指着皇帝气的身子微晃。皇帝却视而不见。

“你可别忘了,纯元临去前你答应过她什么?!”

胤禛闭着眼道:“儿子记得,纯元去前伏在儿子的膝头,气若游丝的说

‘我福薄,不能陪四郎白首到老,连我们的孩子都没保住,我只有宜修一个妹妹,望你善待她,不要废弃于她。’”

太后沉痛道:“纯元的临终心愿你也要违背吗?你这是让她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啊!”

太后一听到景仁宫被搜出巫蛊之物的时候便暗道不好,便想来养心殿阻拦皇帝废黜皇后。

谁知皇帝的废后旨意如此快速就发出,让她始料未及。这才没有赶上。

胤禛咬牙切齿道:“纯元只怕不知道,她的妹妹是个蛇蝎心肠,连自己和孩子的性命都被这毒妇害了。”

太后冷笑一声,“这事已经过去多年,哪来的证据证明?皇帝只怕是为了你的贵妃撑腰吧!

哀家看六阿哥并没有大碍,这巫蛊之术未伤及他,皇帝如此偏心贵妃母子,可还记得当初与纯元之间的夫妻情分?!

若是纯元还在世,只怕也要为皇帝的薄情而落泪。”

“这些年皇后做了多少恶事,害了多少孩子,朕都已经知晓,

除了那些孩子,还有贵妃的弘辰、莞妃的七阿哥,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件冤了她。

还有,纯元和孩子的死,皇额娘真的不知内情吗?”胤禛忽然沉声问道。

太后眼神微闪,道:“哀家只知晓纯元死于难产。

当年太医已经下了结论。如何能怪到宜修身上。”

“是非黑白,皇额娘去景仁宫问乌拉那拉氏吧。朕累了,就不送皇额娘了。”

胤禛的声音似有无限疲惫之意。他闭上了眼,不再看太后一眼。

太后看着胤禛冷硬的面色张了张口,最终甩袖而去。

太后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皇后的所作所为。她还如何需要去问废后呢?当下神色郁郁的出了养心殿。

路过景仁宫时她看了一眼,叹口气,便摆摆手,轿辇径直从景仁宫走过,不再回头。

许是急怒攻心,她回到宫中,便隐隐发起高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