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迟叶生一扫以往断案时满脸的严肃,和声道:“那好,你母子二人就从家住那里,姓氏名谁起……”
这位妇人娘家姓宁,名叫紫芮,这个男孩是他的儿子,名叫甘祭祖。
宁紫芮的父亲是在御史位上被券劾死在狱中的。她是受到父亲一案牵连,官卖到一户甘姓财主家里,做了甘府太太的使用丫鬟。
尽管宁紫芮出身官宦,知书达理,进退有度,可偏偏侍奉了一位妒妇。这位妒妇便是甘府太太。甘府里的奴才们暗地里不称她为太太,而是称她为“夜叉”、‘母虎’、‘醋坛’等等。
甘府老爷人虽然随和,却是个极其惧内之人,在府里,做不了夫人片刻的主。
正是因为甘财主惧内,夫人又是个悍妇母虎,所以年近六十的他,膝下只有夫人给生的一个女儿,他却从未敢有过讨妾生子的想法。
直到招赘进家的这位女婿,太太娘家的亲侄边幅,在清明节上坟时,做出的一件破常规的事情,才使得甘财主服了太太,太太开恩允许宁紫芮做了他的通房丫头。并好了,宁紫芮若为他生下个男孩,便由太太抚养,宁紫芮远嫁他乡。若生个女孩,则纳宁紫芮为妾,留在甘府抚养孩子。
如此专横跋扈的一位母虎,咋会开恩让甘财主招惹别的女人了呢?
原来,甘太太自己为甘财主生不出儿子,又怕偌大一份家财落到甘家族人手里。也怕财主讨妾生子,子继父业而亏待了女儿。于是,她一头用母虎夜叉般的威势,打消着财主讨妾的念头,一头极力服撮合,招赘娘家亲侄边幅为上门女婿。最终目的达成。
这个上门女婿边幅,是个好逸恶劳、贪得无厌,刻薄吝啬之辈。才来甘府之时,本性深藏,严格遵照甘府太太,也就是他姑母的叮嘱做事,极力讨好着甘财主。直到几年以后,甘财主把一部分财权交出边幅,这位上门女婿的嘴脸才暴露无遗。
最让甘财主伤心的一件事情便是这一年清明节上坟祭祖,边幅招赘甘家来的这几年里,每年清明节甘家祭祖,都是由边幅领着奴才肩挑纸钱果酒,在甘家祖坟前烧纸、醮奠、往坟头上培了新土以后,甘财主才验工般来祖坟地走上一遭。
当看到女婿所做即虔诚又细致,与人家儿子所做无差时,便会捻着几根山羊胡,心慰的回到家里喝上二两老烧。
可今,他又向往常一样,估摸着女婿已经给祖坟培了新土以后,便背着手踱着方步走到了茔地。
可当他看到祖坟上非但没有新土,而且烧纸、供享、醮奠的痕迹一点没有的时候,还认为女婿有事耽搁,晚些时会来,于是便坐在一旁等待。
甘财主等到黑,确定女婿不可能再来的时候,心中不免恼怒起来。便即刻起身想着回去找女婿问问清楚。
当他进了女婿院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女婿独饮,甘财主没好气的问道:“是什么事情耽误了上坟祭祖?”
边幅并不起身,连最基本的礼节都已不屑,他醉眼朦胧、歪头看着甘财主,道:“这样重要的节日,婿怎敢耽误?”
“这就奇怪了,老夫才从坟茔地回来,怎么没有看到烧纸的灰烬以及坟头上的新土?”
此刻甘财主无心争究边幅的无礼,只关心上坟的事情,问过话后,便等着听他怎样狡辩。
边幅先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把酒杯放到桌上以后,顺手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豆干往嘴里送之前道:“你想看新土和纸灰,就到边家祖坟上去看啊!你一个老绝户的祖坟上,没有新土是很正常的……”
就在边幅洋洋不睬喝那口酒的时候,甘财主胸中怒火便已经烧到了嗓子眼,此刻听到这番话咋还能忍得了?只见他不等边幅把话完,趋步向前先是狠狠给了边幅两个耳光,随即掀翻饭桌,便气呼呼,踉跄跄往自己院落走去。
当甘财主来到自家后宅进了房门的时候,正看到女儿和夫人正在抹眼泪。
在女婿那里受了一肚子气,窝了一肚子火的甘财主,已经顾不得女儿为何落泪,这一肚子火,这一腔子气,便对女儿发泄出来。只听他怒吼道:“嫁夫随夫,经地义,你还来我这个老绝户家里干什么?滚你们边家去……”
夫人一听甘财主出这话,便知道他已经就上坟这件事情去找过边幅。因为女儿落泪就是觉得没有拗过女婿,没有拦挡住女婿去给边家上坟,而伤心着。
夫人觉得女儿已经很委屈,看到财主对女儿大动肝火以致女儿哭的更痛时,顿时火起,怒吼一声:“你没有儿子的命,能赖得着谁?绝户就是绝户,还不让人……哎呦…哎呦……你敢打老……哎呦……”
做了几十年的夫妻,甘财主破荒第一次动手打了夫人。他一边挥着巴掌,一边把站在夫人身边的宁紫芮拽到怀里,道:“老爷今就休了你这个老醋坛,娶了紫芮,要你看看老爷是不是个绝户命……”
这场风坡,以女儿要寻短见相要挟,太太和甘财主各让一步,宁紫芮做通房而渐渐平息。
这场风波过后,女婿边幅发现关键时刻,姑母指望不上,还得指望媳妇,于是他又开始卖起乖来,让媳妇一次次用死来威胁财主妥协,致使财主的产业一点点被蚕食。
宁紫芮的肚子还真是很争气,肚子里的孩子命也很大。尽管太太与边幅对宁紫芮做过无数次手脚,先是阻止她怀孕,而后又设计让她堕胎,虽然所用手段卑劣残忍,可最终还是没有挡住她“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就在一个月高星朗的夜里,一条生命呱呱坠地。
老来得子的甘财主,欣喜之余,为了以雪清明上坟之耻,直接给儿子取名甘祭祖。
按照早先协议,宁紫芮生了儿子以后便要把儿子交由太太抚养,宁紫芮还须远嫁他乡,可是,这一次甘财主再次据理力争,非但没有把儿子交给太太抚养,宁紫芮也被甘财主收做偏房。从此她在甘府有了名分,她和儿子甘祭祖也名正言顺的被录在了甘氏族谱上。
光阴似箭如月如梭,甘祭祖转眼五岁。财主见他聪明伶俐,便送他馆里拜了师父。至此,他便在馆中用工读起书来。
转眼又过两年,甘祭祖七岁这年,甘财主感了风寒。尽管宁紫芮衣不解带,煎汤熬药,财主的病情却是也来越重。最后大夫切脉道:“东翁的病也只是延捱时日了,眼见的是痊愈不了了,你们还是及早准没后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