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客满了,谁这么不懂规矩!”门口的丫头一边嘀咕着,一边去打开门。
门刚打开一条缝,一个中年男子便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随从。
“这个人是大将军邱重甲,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之前来过几次,都是听姐姐弹琴。”朵儿道。
楼下的人闹哄了一阵便转而将视线收回到台上的表演,毕竟此刻那些美女们轻歌曼舞要比这男人好看的多。
邱重甲穿过人群,一边婆子已然带着几个女子迎上前去,满脸堆笑,两人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夏叶儿见她伸手向楼上指来,竟是自己所在的位置。不多时,众人已然上楼来,推门进了房间。
“邱将军,这就是我们的花魁叶儿姑娘。”婆子赔笑着说。
“见过邱将军。”夏叶儿欠身,淡淡说道。
邱重甲从头到尾把夏叶儿扫视了一遍,这还是头一回见到本人,心中暗暗惊讶——这女子即便带着面纱,螓首蛾眉,清眸流盼,已然看得醉人,让这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一时竟有些失神。
朵儿见状,不禁清咳一声。
邱重甲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黝黑的脸上不禁有些泛红,然而,稍微迟疑后,便断然转头对身后的随从道:“带走!”
随从正欲上前,夏叶儿眉头微微锁起,道:“不知我所犯何事,要去何处?”
话音刚落,另一个女子却在一旁冷嘲热讽地说道:“叶儿姑娘,不知道你哪世修来的福分,这宫中招琴师,点名要我们生烟阁的花魁去!”“花魁”二字她说得格外重,也难怪,自从夏叶儿来后,所有的光环全落在她一人身上了,而且凭什么她夏叶儿就可以卖艺不卖身,她们还要陪着那些臭男人!
叶儿并不理会,清冷的眼神直直地看向邱重甲,锋刃一般的眸光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叶儿姑娘,你的琴艺本将军早已领教过,普天之下,再难找比姑娘更精通与此之人。请姑娘随我一同进宫,以后荣华富贵少不了你享用的。”邱重甲的语气似乎不是同一个红馆女子的对话,这变化,让他自己都始料不及。
夏叶儿淡淡说道:“将军过奖了,夏叶儿只是低贱的红馆女子,岂可登皇宫的大雅之堂?邱将军还是请回吧!”
众人倒吸一口气,敢这样违抗大将军的命令,这女子怕是不想活了。
大家面面相觑,邱重甲喉间略为动了动,思忖片刻,却道:“若是皇帝之命呢?”
“皇命?”众人一怔,却见邱重甲脸色一沉,众人便也不敢再议论。
“圣旨呢?”夏叶儿冷笑着问道。
“你……”邱重甲一时语塞,这任务是三皇子吩咐的,说是皇帝的意思,但他既未亲自面见皇上,也未得有圣旨啊!
“哎呀,我的叶儿姑娘,这指明了要花魁,你不去谁去啊?”婆子实则心里也一万个不同意,这顶梁柱走了,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可那一边她又万万得罪不起啊,再加上方才邱将军答应的百两银子!
“夏叶儿技拙,不配担当琴师之位。还请邱将军收回成命,再寻高雅之人!”夏叶儿冷冷地说道,转身走回桌边坐了下来。
“叶儿姑娘……”婆子走正欲再说服她,忽然一个绿衣女子走到近前,柔声道:“让我代她去吧!”
众人闻言纷纷看去,这女子素肤凝脂,翠眉星眸,一袭绿衣淡雅如荷。
“哎呀,是秋朵儿呐!乖乖,你可真是的,怎么不早说!”婆子心中一喜,虽说这也是个美人胚子,但比起夏叶儿还是相差甚远,舍车保帅的道理她还是懂的,于是赶忙改口道:“邱将军,我这秋朵儿姑娘可也是我们的台柱子啊,她既自愿随你去岂不是更好?再说了,也没人说花魁就是叶儿姑娘啊,今儿个我在这宣布,秋朵儿才是咱们生烟阁的花魁!而且她……”婆子在邱重甲耳边嘀咕道:“也是黄花大闺女!”
邱重甲定睛看了看,这女子也的确姿色过人。虽说那婆子几句话说得不伦不类,但也不无道理,其实三皇子只说让他在民间找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花魁之说不过是他一时间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所拟的托词罢了,再则那些家境清白的女子,他也不忍心强行带走——宫闱深深不可测啊!现如今与其强求一个女子入宫,倒不如顺其自然,也算给自己积点德,毕竟此去是福是祸还不知晓呢!
“你说的当真?”他厉声问道。
“当然……当然……”婆子连声回应。
邱重甲闻言也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临走时目光狠狠剜了一眼夏叶儿,将她的模样牢牢记在了心底——这女子,定然不简单。
秋朵儿环视了一圈四周,那些昔日里的姐妹此刻都各怀心思地看着她,她沉默片刻,干脆利落地回头随那些侍卫们走了——她想着,这地方,她一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夏叶儿心中却扬起更深的疑惑,皇宫禁地,哪怕是选歌妓婢女,都有严格的程序,应是慎之又慎,何故在此烟花之所找一个红馆女子,这应该不是皇帝所为,但如若不是,甘冒杀头之罪假传圣旨的又是何人呢?
深夜,皇宫之内,灯光摇曳。一路上,秋朵儿蒙着面纱,什么都看不见。
既是琴师,也多少算个体面活吧。她想。
夏叶儿心高气傲,自是不肯,而她,只是一个被遗弃的女子,出身清贫,自小饱受人间冷暖,来到这里,实属心甘情愿。方才离去时流连的那一眼,看到的只是艳羡、不解甚至憎恶,却没有丝毫不舍。所谓的姐妹情谊,在红馆之中,自是不存在的。所以她没有犹豫,没有后悔。只是回想起刚刚路上经历的事情,却有一股寒气直逼心窝。夜风很冷,她浑身颤抖,说不清是因为这天气,还是因为心中的恐惧——几个老妇人把她架到一个小房间里,褪去了她全部的衣衫,她几尽屈辱的接受完一场所谓地“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