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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卷落叶。

容淳礼打马过必经的枫叶林,突感四周有人靠近,居于怀中袖中的青蛇红蝎也攀爬出来。

蛇缠手臂,蝎停于肩。

一个吐着蛇信子,一个甩着尾巴的毒针。

防御的姿态。

马儿似乎也察觉危险,猛地停下脚步,马蹄不停打转,似要原路返回。

她紧紧拽着缰绳,蹙眉道:“来都来了,何不现身!”

随着声音落下,容淳礼亮出手中长枪,警惕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四周,紫眸忽现。

耳边满是窸窸窣窣的声响。

似是什么爬行。

容淳礼太熟悉这声音了。

又一阵狂风而起,她的四周围来一群人,个个罩着黑色斗篷,脸上带着吓人的木头面具,手持木杖,拐杖之上挂着银铃。

轻轻一动,银铃作响。

地上一震,蛇蚁遍地。

南疆人。

还是乌一一族的长老。

为首之人上前一步,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

“请圣女回南疆继位!”

紧接着其余的木杖纷纷震地,银铃直响,耳边一声又一声的:

“请圣女回南疆继位!”

“请圣女回南疆继位……”

摄魂催命似的。

一个个倏地围上来,继续要围得她喘不过气来。

……

“淳礼,淳礼……醒醒,醒醒!”

“怎么睡着还用被子捂着头?小心喘不过气来。”

容淳礼猛地掀开被子,睁开双眸,像是终于从中解脱出来,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坐在床边的阿端忽然脸色凝重,一边用手帕给女儿擦着汗一边问:“做噩梦了?”

听着阿娘的声音,她渐渐缓过来,见阿娘面色担忧,便摇了摇头。

“没有。”

“淳礼……”阿端还是担心,“阿娘跟你说过,你做噩梦和旁人做噩梦不一样,有警示的作用。”

“淳礼知道。”容淳礼掀开被子下床,喝了一口水,“不是做噩梦,是被子捂出汗的。”

“那就好。”阿端想着这都好几年了南疆也没动静,淳礼也没暴露丁点半点,想必会继续安然。

“你才回来三日又要走。”许久没见到女儿的阿端胸口闷得厉害,一边给她的包袱里塞东西,一边嘀咕,“早知不许你去西关了。”

“阿娘。”容淳礼朝着母亲走过去,拉过母亲的手。

阿端转身抱住女儿。

许是承了亲爹的血脉,十九岁的淳礼要比她要高得多。

不过跟真正的十九岁少年郎还是不够比。

卓无恙就总说她怎么长不高,军营练两年还是个白面书生样。

容淳礼一直懒得理睬,毕竟统共也没交谈过几次,见面也没几次,那家伙一看见她就绕道而行。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二叔和长公主成亲后,卓无恙见着她不再绕道而行,只是站得远点。

这次三叔成亲,卓无恙都敢跟她一路同行了。

她要回西关,卓无恙家中有事要回北境,尽管是一西一北,从云京出发是同路,同走两日才折道分开。

容府门口站着一家子,是送容淳礼的。

离亲王府门口站着一家子,是送卓无恙的。

当然也没分得这么清,容淳礼一一拜别两家人,然后翻身上马。

卓无恙的马在她旁边。

卓无恙道:“你,你骑马往前点。”

容淳礼瞥他一眼,打马而去。

望着疾驰的马,卓无恙急急忙忙上马,一边道:“让你骑往前点不是先走啊!”

他立即打马追去。

出了城门五里远才把人追上。

“怎么停了?”卓无恙也拉着缰绳停下,见容淳礼下了马,顺着视线望去,半山腰的亭子里坐着一个红衣公子。

“就知道你今日会走。”容轻澈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袱,丢到她怀里。

容淳礼差点没接住。

“这么重。”

不用猜都知道是什么。

“太重,平添累赘。”

“累赘什么累赘。”容轻澈瞪她,“那银票沾水沾火就没了,还是金银珠宝实在,还不是怕你半路没银子花。”

容淳礼浅浅地笑一下,把包袱放在石桌上。

“也不怕半道让山匪给劫了。”

“祝自己点好吧!”容轻澈收了折扇打在她脑袋上,“你不说谁看得出来。”

容淳礼拎着包袱又放在桌上,顿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稍微懂行的人一听就知道是金银珠宝相撞的声音。

这意思不明而喻。

“只要搁桌上一放就能听出来,更别提背在身上,或是马背上颠来颠去。”

“……”

容轻澈怒道:“不要还来!”

“要要要。”容淳礼立马怂了,赶紧抱过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

容轻澈:“哟,卓家小子现在不怕你那左右护法,有胆子一道同行了?”

卓无恙尴尬地摸摸鼻子,行礼道:“晚辈见过容三公子。”

“见外。”容轻澈道,“你与淳礼算是同窗,又与我姑母一家交好,唤三叔吧。”

容淳礼的眸子动了动。

卓无恙再度行礼:“三叔。”

“行了,你两赶紧走,天晚了只能歇半道上。”容轻澈起身,又看向这个由自己接回容家的大侄女,苦口婆心道,“少让自己吃点苦,你三叔什么没有就是银子多。”

他朝卓家小子抬抬下巴,说声“走了”,运轻功离开。

卓无恙感叹:“三叔轻功了得。”

“一般。”容淳礼道,“家里如今是四叔轻功最了得。”

她刚把重重的包袱提起,卓无恙立马嘴角一抽,小声询问:“都是呢?”

“嗯。”容淳礼十分言简意赅。

卓无恙望着直往下坠的包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两人继续起程。

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在天黑前到了客栈,这家客栈几乎是进出云京城必经之路。

容淳礼已经熟门熟路交银子要客房。

掌柜看后边那位公子也要掏银子,问道:“两位公子不是一路?”

卓无恙递银子:“是一路。”

“一路就行,本店只剩最后一间客房,二位公子凑合一晚?别的店也满客了。”

进出云京必经之路的客栈一直拥挤。

容淳礼只在四岁前和阿娘同住过,认祖归宗后都是独自一人,如今要和卓无恙一间她是不乐意的。

一扭头。

卓无恙的脸色比她还难看。

差点忘了,卓无恙怕死她身上的两个小家伙了。

“我,我……”

见卓无恙都怕结巴了,容淳礼勾了勾唇,“行啊,看他。”

卓无恙望了望外边黑黝黝的天,面如土色。

他可是节度使的儿子,就算来云京求学也住的离亲王府,这会让他风餐露宿?

不可能!

“一间就一间!”卓无恙挺直腰杆,活像要上楼送命似的。

进到客房后,他立马问:“你的左右护法夜里不会跑出来吧?”

“说不定。”容淳礼放下包袱,“可能会出来觅食。”

卓无恙警铃大作:“它们不吃人吧?!”

容淳礼抬眸,一动不动地望着他:“谁知道。”

“你是它们的主人你不知道?”卓无恙一想到半夜里就会爬过来一条蛇和一只蝎子,青蛇朝他吐着蛇信子,红蝎的尾巴朝着他。

一个扎他,一个咬他……

救命!

卓无恙一脸崩溃。

“要不,我还是露宿街吧。”他抱着包袱就要出去。

容淳礼环着手臂,好整以暇地打量他,见他把门打开,一脚刚迈出去,又默默地收回来。

握握拳又迈出去。

又收回来。

容淳礼忍不住笑了一声,卓无恙立马转身目光幽幽地盯着她。

“你唬我的。”

门砰一声关上。

“要是吃人,怎么不见容家出事?怎么不见学堂出事?”像是找到确凿的证据,卓无恙大剌剌往床上一躺。

容淳礼走过去,居高临下看他。

容淳礼的容貌本就长得有些像定西侯,不笑的时候更像,往他面前一站,恍惚间卓无恙以为是那位铁面无私的定西侯又逮到他们偷懒,吓得浑身一激灵,倏地坐起来。

容淳礼有些意外。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卓无恙眨了眨眼睛,确定面前之人是容淳礼,扑通一声又躺下去。

容淳礼:“……”

卓无恙:“少将军嫌弃不成?都是男子,而且我比其他男子爱干净,不信你闻闻。”

容家曾经的少将军是容泊呈,如今的少将军是容淳礼。

不过容淳礼不止这一个称呼,有的人还会叫他偷偷称他为小侯爷。

毕竟是定西侯的长子。

“卓兄。”容淳礼语气平静,“我只是在想夜里,我的左右护法躺在哪儿?我们中间?中间这般窄小,只能一个躺在我身上,一个躺在卓兄身上。”

卓无恙一想到那个场面,吓得眼睛都瞪圆了,麻溜从床上起来,弓腰伸手道:“少将军,请~”

可谓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容淳礼满意地坐下,又轻轻吹一声口哨,左右护法探出头来。

卓无恙一蹦三尺远。

他今夜注定只能躺在最远的门边了,青蛇红蝎要真找来,他也能立马夺门而逃。

这么一想,门边似乎也是个好位置。

卓无恙正要叫店家多送两床褥子来,一打开门正好怼在两床褥子上。

“……”

“客官您这么急吗?”

卓无恙往后退一步,呸了两声才感觉嘴上没沾东西。

坐在床边的容淳礼又勾了勾唇。

难怪姑姑她们都说是个傻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