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锦河的流言比她想的消失的更快,有时候消除一个舆论最好的办法就是,来一个更劲爆的消息。
楚锦山从胡承那儿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心里担忧的不行,和妹妹说了,她也不放在心上,反而语气轻松的让他别担心。
他忧愁了两天,觉也睡不着,饭也吃不下,再看楚锦河,就像忘了这件事一般,该吃吃该喝喝,让他不禁脑袋里冒出一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
呸,他可不是太监。
这样的担忧日子没过两天,镇上传来消息,张老大在衙门谋到差事了!
还真是印了楚锦河的话,船到桥头,自然直。
下河村几十年来出头的秀才少之又少。
张老大在衙门任职的不是太显眼的职位,是县丞座下的一名吏员,主管税收登记。
衙门吏员和朝堂一样,设有六部,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张老大就是在户部这一部任职。
吏员不算官员编制,一县有编制的官员只有三到四名,县令和三个副官,但是这类官员对读书评级很有要求。
吏员出生底,但是是也是做官的捷径,如果爬的够高,等有的官员调任,他们运气好可以补上。
衙门吏员很多,楚锦河从楚锦山嘴里搞清楚这些体制后,只是耸耸肩,相当于现代的警察局的文职公务员嘛。
在楚锦河眼中这并不算什么大事,但是老爷子激动的不行,从张老大把消息传回来,他是日夜挂着笑脸,逢人便话家常,吏员不是走正经科考出身,虽然很多文人都不齿这种路子,但在一辈子平凡的普通人眼中,进了衙门,就是官了,士农工商,高他们一个阶级的人。
也多亏老爷子这样到处宣传,不到两天,村子到处都是人说张老大有出息,楚锦河以前的流言反而成了八卦的过气新闻,就像石头砸到水里,有点声响,波纹还没散,又有人扔了个春雷,谁也不会再去关注个小石子。
只不过让楚锦河奇怪的是,这在张家怎么说都算个大好事,老爷子欢喜的到处宣扬,张老大却没有一点动静。
以张老大那样的性格,这样看上去有排面的事,他怎么也要回乡摆几桌宴席,但是如今没有一点声响,就如同变了个性子,变得低调极了。
更有意思的是张老大之前办砸了周蛮子的事,现在怎么还能到周县丞手下做事,他拿什么哄好的周蛮子。
不过这些都是老张家的事情,楚锦河只是疑惑了一下,只要不算计自己,她并没有兴趣探究别人家的事。
秋收快忙完了,楚锦山和辰生已经被召回学堂上课,楚锦河又变成了一个人。
她近两天准备去山上找一下硝石,如今赵笠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外面,至少楚锦河不用担心碰到他。
不过也有让楚锦河忧心的,不知是不是快入秋了,山上的猛兽都很躁动,附近几个村子,陆续传来有人上山失踪的消息,等家人去找,只找到些残肢碎骨,一看就是猛兽爪牙撕碎的,也不知是谁的丈夫谁的父亲交待在了这吃人的山上。
方子卖掉后,家里日子已经过得好了,张老三也不让楚锦河和卯生干重活,他觉得女孩子如果有条件,还是得娇养,对比自己的大女儿,楚锦河和卯生两个孩子就像豆芽菜一般,让他想到这些年的不容易,总是对两个孩子有些愧疚。
楚锦河摸摸脸,心想自己整天在大太阳地下跑,脸上晒得太黑了吗,张老三看她都用怜爱的眼神。
既然不用到处跑,楚锦河就没有事做,于是买了很多西瓜在家屯着,她喜欢汁水多的水果,西瓜更是她的最爱。
她用凝固好的冰块打碎,把西瓜汁挤出来,淋在碎冰上,在恨不得吐舌头散热的夏天,红红冒着寒气的一碗沙冰就显得格外诱人。
卯生和张落雨一开口就停不下来,要不是程氏说冰东西女孩子还是要少吃,张落雨和卯生才恋恋不舍停嘴,看着楚锦河蹲着吃西瓜的样子,眼神都带着怨念。
胡承家的地比三房少,如今已经收完了,没事干的胡承几乎天天来三房蹭吃蹭喝。
偏偏他一张巧嘴能说回到,哄得程氏格外喜欢他,楚锦河看着只翻白眼。
每天来蹭吃蹭喝,胡承对楚锦河说的制冰很有兴趣,听见楚锦河说过两日上山,想了想这两日来听闻山上有猛兽的传闻,劝了劝楚锦河。
要是量产冰块,需要的硝石熟练肯定不能少,这个时候再不上山,夏天也就过完了,冰块也就卖不上价钱。
胡承担忧不是没有道理,楚锦河点点头但没有打消念头:“我会小心些,要是情况不对,我就开撩,过段时间上山也行。”
钱还是没有命重要,要说她这小身板打不过猛兽,逃跑她还是有自信,大不了就不做这点生意。
这日如往常一样,楚锦河准备明日再上山,乘着程氏在睡觉,卯生偷偷让她给她做刨冰吃。
楚锦河向来对小孩子宽厚,让卯生搬块冰,正准备捶,大门被人敲响了。
“胡承这家伙是狗鼻子吗。”楚锦河抓住卯生衣服下摆擦手,惹得卯生拿眼珠子瞪她。
楚锦河把门打开,原本以为又是胡承来串门,门一打开,才发现外面站了个老头。
老头身上穿着长衫,头发梳理整齐,比村子整天不修边幅的老大爷们讲究多了,一看就是个读书人。
这人很陌生,楚锦河愣了一下,问道:“您找谁?”
“是张家三子的住处吗?”老爷子仰起头,带着读书人天生的傲气面孔,他一双眉头自打楚锦河开门就没有松开过,看楚锦河的眼神也是审视的打量。
楚锦河并不喜欢这样的眼神,也不喜欢这样性格的人,语气也变得平淡:“是这家。”
老头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往里走,把楚锦河都搞得一蒙,怎么感觉他才是这屋子主人,自己有邀请他进门吗?
这老头快六十的年纪,楚锦河还真不敢拦他,万一用力大了,这老大爷往地上一躺,那就有意思了。
“三姐,这是谁啊。”卯生看着直走进来的老大爷好奇的问道。
老大爷没有回答她,上下打量了四周的屋子,看见庭院桌子居然还有冰块,眼中神情变得惊讶,随后又皱起眉头。
“你们娘亲呢?叫她出来。”
大爷你谁啊,一上来就莫名其妙问一通,程氏在睡觉能,你说叫出来就叫出来。
当然楚锦河只是在心里吐槽,这老大爷她虽然不认识,但是看上去和程氏很熟悉。
“我娘在午睡,身子重了特别嗜睡,您要不在院子里坐坐,等我娘醒了再说。”
“你娘又怀上孩子了?”老大爷一惊,眉头只舒展了一刻,又皱起。
他这不苟言笑的模样特别想楚锦河前世的班主任,也是总板着一张脸,让人看着就害怕。
他们在外面交谈声音不小,主屋传来程氏迷糊的声音:“阿雅,是谁来了?”
她估计是刚好睡醒,声音很含糊,谁知一听到这个声音,老大爷立马就站直了身体,表情也变得更加严厉。
“是我。”老大爷压低声音,似乎克制了情绪,不急不缓的说道。
刚准备开口的楚锦河闭了嘴,随即程氏所在的屋子安静了一下,然后一阵跌跌撞撞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撞倒了,楚锦河吓了一跳,不会是程氏摔跤了吧,她连忙往里跑。
还没跑到门口,屋子门猛的一打开,程氏内流满面的面孔出现在楚锦河面前。
这是怎么,这老大爷什么人,两个字把程氏吓成这样,楚锦河小跑去扶她,程氏却推开她的手,对着老大爷一把跪下,哽咽的大喊一声。
“爹!”
“嗯!”楚锦河懵逼了,一双眼珠子瞪向老大爷。
卯生从小看程氏哭看到大,但这样难过伤心的程氏她还从未见过,等程氏那一声爹叫出声,卯生也懵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手忙脚乱想把程氏拉起来,她怀着孩子,可经不起长时间的跪。
这位就是他们从出生起就没见过的外公?楚锦山一起说这位外公早早就和程氏断绝了父女关系,几十年也没来看过女儿,在楚锦河眼中,这就是一位绝情狠心的父亲,此时毫无准备的见到,楚锦河都不知道做什么表情。
再看老爷子,见到程氏往地上那么一跪,脸上的表情抖动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别开脸道:“你先起来,肚子里的孩子不要出事。”
“女儿不孝。”程氏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
楚锦河叹气,她可能能理解程氏的心情,如果说她与人做妾的事是她的心结,那她父亲与她断绝关系的事就是她一辈子的痛苦和悔恨。
可想而知当年断绝了父女关系,她就相当与被逐出家门,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孤苦无依,十几年的不见,此刻那个严厉的父亲站在她的面前,让她如何能不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