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锦河也动了真格,没了往日对程氏的照顾,直接反驳道:“我三房出去的儿女,为什么要受不必要的委屈,既然娘你没有这种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水的心思,又为什么要让大姐姐学会受委屈,没错,您是这样过来的,也是这样把我们带大的,可大姐姐不是你,我们都不是你,你在乎外人的眼光,在乎周围的看法,但这世道唯有自爱自尊,才可得别人尊重,说句不好听的,您当初在老宅自己以为的委曲求全,孝顺贤惠,根本就是您的一厢情愿!”
“小河!”
张落雨猛然站起来,几乎是尖叫着打断楚锦河。
楚锦河猛然顿住,才察觉自己失言了,她看向程氏,只见程氏脸上一片雪白,她捂着胸口跌坐在榻上,语气悲痛的说道:“你们眼中就是这样看我的...”
“娘,您别生气,小河说话一向口快,我们没这个意思。”张落雨起身到榻边扶住程氏,她心中虽然很感动楚锦河为她说话,但程氏和楚锦河吵起来是因为她而起,她觉得万分愧疚。
“姐姐...”卯生原本只是来凑热闹喝茶的,但三房一向和谐,她知道母亲一向思维都有些固执,以往姐姐和娘有摩擦,姐姐都很贴心的避开,没想到姐姐这次居然直接和娘对上了。
有些事情,不说出来大家心里都知道,特别是程氏的事情,三房的孩子曾经在老宅过得很苦,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程氏不争只会委屈自己的原因。
那时候程氏但凡像牛氏那样护孩子,三房孩子都不会过得那么苦,这并不是说几个孩子抱怨程氏,因为无论如何,程氏也是养大他们的母亲,他们只是记着这种性格绝对不可取,特别是在楚锦河和楚锦山之后强势带着三房发家,教底下弟弟妹妹挺直脊梁后。
“我想起还有些事情没做完,先走了。”楚锦河硬邦邦丢出这句话后就往外走。
楚锦河知道,自己这么一说会很伤程氏自尊,但她宁愿避开,也不想道歉,不是楚锦河抹不开面子。
楚锦河性格从来都不是死不承认错误的人,是错了,她绝对认错低头,可独独这件事情上,她绝对不认为自己是错的。
出了屋子,到了长廊,八月跟在楚锦河身后,有些小心的问道:“姑娘,您走慢些。”
楚锦河停住脚步,才发现自己的步伐比以前快了很多,也不知道是因为后悔还是生气。
“我真是,明知道表面上听听就好,今天怎么就非要去争辩呢?”楚锦河呼了口气,重新放慢步伐,往外走去。
“姑娘您这两天有些焦躁了,您也知道,夫人一向就是那个性格,再者说,大姑娘为什么回来,其中隐情夫人并不知道,所以话才会说的那么随便。”八月说道。
“你说的我当然知道。”楚锦河说道,面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姑娘您别太生气,要是大姑娘把实情告诉了夫人,夫人就不会说那些话,说不准比您还生气。”八月继续劝到。
只不过八月说完,楚锦河却无奈的笑道:“这点你猜错了,要是我娘一开始就知道陈家要当着我大姐姐纳妾,她不仅会说刚才那些话,还会主动让我大姐姐回陈家家,还会和我大姐姐说身为人妇正房,要学会大度。”
“这...怎么可能...”八月一愣,想到她跟在楚锦河身边,在三房看到的程氏行事,语气并不是很肯定的说道。
“还记得于芳吗,那时候我三叔想尽办法把人往外推,结果我娘是怎么做的?”楚锦河眼神变冷,慢慢说道。
在所有人认真处理于芳事情时,程氏的做法是主张给张老三纳妾......
“我也知道这两天我情绪有些暴躁,刚才我就是想到这一点,所以才有了那一争。”楚锦河摇头,与程氏这么一争,不管是赢是输,有没有道理,那种结果对楚锦河都没什么好处,也不会有好心情。
“我和哥哥走到如今,努力往上爬就是希望能给三房一个安定,让别人再不能欺负我们,再不受曾经的委屈,可现在看来,无论我和哥哥怎么做,娘的想法都变不了,要是按娘的说法,不能给家人庇护,我和哥哥做到这一步就好像是无用功。”楚锦河叹了口气,八月没有说话,表情是似懂非懂。
楚锦河也不指望八月能听懂,八月不是自己,这些话楚锦河是自己对自己说的。
这段时间楚锦河不知道为什么,老是做梦,梦到了很久以前,不是她的前身,而是这具身体“楚锦河”,在自己来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梦到幼年的“楚锦河”被老宅人欺负,每天吃不饱肚子,梦到程氏每每都用心疼的目光看自己,转身却把张耀祖和张落雨捧在手心。
梦里她一直都饿着肚子,那感受难受极了,她每天都在干活,有时候被二房和大房孩子欺负,去找程氏,程氏却不停流泪,让她忍着,再面对大房和二房时,却陪着笑脸。
程氏不知道,在她所谓的忍受里,三房孩子还有多少她没看见的委屈,骨瘦如柴的身体,从来没吃饱的肚子,干不完的活,受不完的欺负和辱骂。
楚锦河是外来者,是借了“楚锦河”活过来的人,只有楚锦河知道,这幅身体已经死了,死于不公的待遇,她是饿死的。
楚锦河这段时间,每次醒来,都要在床上发很久的呆,她总是在想,要是当初程氏稍微不那么在乎外面的流言,稍微为了几个孩子为母则强一点点,“楚锦河”是不是就不会死。
楚锦河摇摇头,把脑袋里的那股子郁气驱散,自己这是怎么了,越发不像自己了,程氏是这幅身体的母亲,在精神上并不是自己的母亲,自己在意这么多干什么,自己以往的随性洒脱去哪儿了。
这次吵完后,原本随着时间,楚锦河和程氏之间稍微缓和一点的关系,又恢复了以前的冰点,甚至还比以前更加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