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笠叹了口气,在皇帝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往前走了,这两步里,赵笠行走如常人,哪儿还有平日一瘸一拐的样子。
“这不可能,当初朕让太医给你看过,你的腿已经废了,绝不可能还能好的。”皇帝用拳头砸地,眼中全是血丝,他不该当初留这个祸患一条命的,十几年啊,十几年这个祸害居然一点破绽都没有,如此隐忍如此心思,深沉的让人害怕。
皇帝摇头,一头白发散了下来,披头散发配合着他两颊深凹,就如同疯子一般无二。
“这世道从来没有什么事绝对的。”赵笠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没有喜,也没有悲,平静的就如同今天是理所当然本该发生的一样。
满月看着皇帝狼狈的模样,心中比赵笠还畅快,但也有一丝心疼,王妃为了让主子活下来,的确是直接砸废了主子的腿。
当初王爷已死,京都所有的局势都变了,安庆王府危在旦夕,王妃从来没有想过让主子背负沉重的复仇,她只求自己和王爷唯一的孩子能活下去,仅此而已。
主子的腿是他们所有下属心里的痛,这十几年里,在暗中埋引子的同时,他们对治好主子的腿也到处寻觅名医。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上天也是垂怜和站在他们这一边的,他们终于找到了曾闻名天下的江湖名医。
寻找名医中途很坎坷,可是治疗的过程比寻找更加痛苦,为了重新让腿堵塞的筋脉重新生长,需要把腿重新砸断,配合密药针灸外敷,以此重复了足足四次,才有主上如今的行走如常人。
所有的治疗为了保证药效能到位,期间是不能用任何迷药暂时失去知觉,这四次的断腿之痛,全是主子硬生生咬牙撑下来的。
当然,这些事情满月不会说给皇帝听,他只是抽出长剑,在赵笠耳边提醒道:“主子,时间紧迫,柳先生他们还在城外等着我们呢。”
“嗯。”赵笠点点头,额头有一层薄汗,他的伤腿虽说已经可以和常人一般行走,但现在还处于治疗期,这么动两下,还是会有一种钻心的疼痛。
“你偷走的东西我都会拿回来,奉送给异族的国土,腐败的朝政,我会成为和我父亲一样的人,至少做的比你好。”赵笠说完最后一句,视线已经不在看地上的皇帝一眼,转身默默往门外走去。
这一转身,等于赵笠从此和过去的恩怨了结,也代表他从此不用带着枷锁生活隐藏在泥潭,从今往后,大周会有一个新的王朝,他也也开始自己真正的人生。
“主子,不动手杀了他吗?”满月一愣,他抽出来的长剑还在手上,他以为主子今天一定要进宫,就是要亲手手刃仇人,可这洒脱离去是为了什么。
赵笠没有回头,脚步也没有停,而是声音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当年被你害死的人之间的恩怨就了结,我的手已经沾染了太多鲜血,不用再多你一个,等一会太子杀进了殿内,皇叔,你也好好体会一下当年你逼宫的的感觉吧,只不过你的位置换到了当年皇祖父的位置。”
这句话不是回答满月的,而是说给皇帝听的,满月皱起的眉头松开,把剑收回了剑鞘,回头不屑的看了眼皇帝,最后跟上赵笠。
主子说的对,待会太子过来了,皇帝也活不了,与其他们动手杀了皇帝一时之快,让皇帝死在自己儿子手里,或许会让皇帝更加痛苦。
“楚生!给我杀了他!!!”皇帝看着赵笠的背影,他想扑上去杀了他,可他浑身都没了力气,就想一条死狗。
而回答他的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还有冷冷一声渍笑,他抬头,看着笑声发出的方向,楚生脸上带着无比冷淡的笑容,仿佛嘲笑他一样,转身跟着赵笠离去。
楚生也是赵笠的人,多么可笑,他给予信任最多的人,却是敌人的暗桩,他早已经是个笑话了,当年皇兄知道自己被背叛时,原来是这种感觉。
也许如赵笠所说,这或许就真的是自己的报应,他曾经对大周和皇兄所做的事情,如今自己的儿子也对自己上演了这一出,多么讽刺和可笑。
“赵笠!!!你该死!!!”
空荡的大殿传出皇帝孤独的怒吼,只不过大殿中早已没有了人,谁也听不到他的喊叫。
皇后赶到皇帝寝宫时,往日被禁军封锁的严严实实的宫殿,竟然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把守,皇后心里一颤,带着人就往里面冲。
这座皇帝居住的寝宫,本该人最多也最热闹,但在此刻只有死气沉沉,当值的宫女太监都不知所踪,皇后搜查的人一搜查才发现都被迷晕后关了起来,而禁军也只找到了几个被打晕关起来的统领指挥。
皇后的人摇醒他们,才得知一直得皇帝信任的楚生不知道是谁的人,昨晚就派人把他们这些有指挥权的统领打晕,大早就把皇宫中的所有禁军调散。
难怪太子那么容易就攻进了皇宫,从一开始楚生就把禁军调散,他是故意让太子进来。
“真是该死。”皇后嘴里骂了一句,已经丝毫管不了身上繁琐的衣裙,放下皇后的威严跑了起来。
而等他们跑到皇帝寝宫时,里面一片昏暗,皇后慢慢走了进去,等走到最里面,皇后整个人都呆住了,冰凉的地板上,皇帝趴在地上,两双瘦的只有骨头的手死死扣着地砖的缝隙。
“陛下...”皇后小声叫了一句,皇帝养病太医说要避光,所以殿内的窗户都关着,让皇后看不清皇帝的脸。
回答皇后的只有一阵死寂,趴在地上的皇帝仿佛没有听到皇后说的话,一动也不动。
“陛下,你怎么从床上滚下来了。”皇后又小声叫了一声,可接下来还是沉默,这一瞬间,皇后心里一跳,连忙走近去看。
这一看,皇后尖叫出声,之间面前的皇帝脸贴着地砖,一双眼变得血红,死死的瞪着面前,他嘴角全是血迹,额头的青筋鼓起,脸上一片灰白,只要人一看,就能感受到他的万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