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呈秀立即止住话头,费力往码头上跑去。
路过董诚时,他稍稍停顿,冷笑道:“等着吧,定要叫你落在本官手里,你敢如此懈怠陷害本官,本官定让你丢官罢职,再打入大牢问罪!”
说完后,遂冷笑着快步跑上码头,准备迎接梁国使者的到来。
董诚微微一沉吟,也跟了上去。
祝修远则暗中紧握了拳头。
心说这“梁国使者接待官”拿着鸡毛当令箭,竟敢恐吓与威胁岳父大人。
他是找死呢还是找死呢?
祝修远已在心中暗暗计较,默默盘算,如何整一整这狗屁“梁国使者接待官”。
少时,迎接梁国使者的队伍已经重新排好。
崔呈秀站在最前面,其后是董诚,再然后是祝修远等。
很快,梁国使者的大船到了。
一队人马从大船上走下,直奔而来。
祝修远眯眼一瞧,当先两人正是那梁国乾王李继业和安乐公主李卿奴。
他们身后跟着一大帮人,有随从丫鬟,有梁国军卒……
嗯,还有一个小太监,小太监身后还跟着数十人的金吾卫?
祝修远记得李继业他们出使陈国,并未携带太监。
只有随从丫鬟和军卒。
那么也就是说,这小太监和金吾卫是来自于陈宫中的了?
近了,走近了,李继业与李卿奴一帮人已在一丈开外。
祝修远可以清晰瞧见李继业脸上的表情。
“恭迎乾王和公主来到江州……”
那崔呈秀已经屁颠屁颠迎了上去。
跑到李继业身边,落后半个身位。
并曲着腿,矮半截身子,谄笑道:“王爷,公主,一路辛苦了……”
然而,李继业和李卿奴正眼也不曾瞧他一眼。
他俩兄妹速度不减,将崔呈秀当空气,径直往祝修远走来。
但是崔呈秀丝毫不以为意。
他本就身宽体旁,行走不便,现在又要做出低人一等、落后半步的走姿,犹如母猪跪行,可着实难为他了。
他还接着说:“王爷,公主,此间江州刺史懈怠,未曾净水泼街,黄土垫道,下官已经严厉……”
崔呈秀说到此处,那李继业和李卿奴早已走到祝修远身前。
李继业拱手笑道:“祝兄,半月未见,祝兄气色倒比以前好了许多。”
祝修远拱手还礼,也笑道:“李兄去了这半月,游山玩水,受享繁华,想必也是颇为愉悦吧?”
李继业哈哈大笑,“祝兄所言不错……”
李继业与祝修远如此亲切,以兄弟相称,无话不谈,这一幕对董诚等江州本地人来说并不见怪。
可是对于外来之人来说,那就是一件惊掉下巴的事。
崔呈秀那句话已经卡壳,后半句被他生生吞入腹中。
他那张面饼般的脸庞无比震惊,微微张开嘴,两眼圆瞪。
视线在李继业和祝修远身上扫来扫去,看着两人谈笑风生。
他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犹在梦中。
此时崔呈秀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
“不可能,不可能,这可是梁国使者啊,这可是将任何陈国人都不放在眼中的梁国使者啊,无论是我,还是朝中高官,亦或者是皇亲国戚,甚至陛下……这梁国乾王怎会对这人如此看重,还以兄弟想称,无话不谈呢?”
崔呈秀凌乱了,一时呆傻在那。
不过众人都空没去管崔呈秀如何。
李继业与祝修远寒暄完毕后,安乐公主李卿奴又笑道:
“师兄,师父他老人家、漱玉,还有师妹是否安好?我们快些回去吧,不用在意这些虚礼,我和皇兄都不在意的,师妹想早点见到师父、漱玉和师妹。”
李卿奴未语先笑,性情温和,面目和善,宜人芬芳。
她这一笑一说,犹如百花绽放,群芳吐蕊,醉人心脾。
差点将在场众人的魂儿都勾了去。
当然,其实众人心里并不是那般龌龊,并无任何觊觎之心。
只要能与之多说两句话,或者说听她说两句话,那就够了,不敢多求。
但是谁敢主动找她说话?
他们全都默默低下了头,就连斜眼瞧一瞧都不敢。
而此时最震惊不过的,还是那崔呈秀。
他大张了嘴巴,心道:
“我的个乖乖,这安乐公主虽面目和善,可是在京中之时,犹如冰山美人,除了梁国人之外,她不曾与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就连金陵王和太子殿下都不曾……可是这个人竟然可以?!”
崔呈秀不由看向祝修远,面色逐渐肃然。
一双眼睛似乎都贴在了祝修远身上,要将他看透。
然而,当崔呈秀察觉到祝修远的官袍后,他心中莫名一突,心中惴惴,似感不安。
倒不是说祝修远的官袍所代表的官阶有多高。
其实也就是一个绯红色官袍,五品司马,并不算高。
崔呈秀,本是礼部主客司郎中。
也是一个穿绯红色官袍的五品小官。
但是,因他担任“梁国使者接待官”一职,其实际掌握的职权非常大。
大到在接待梁国使者这一件事上面,朝廷诸公都要让他三分。
所以说,这半个月以来,崔呈秀在京城可算是威风了。
尽管在梁国使者面前,他就是一条狗!
所以,崔呈秀才敢对董诚发脾气,不管不顾,往死里整。
实际上,这半个月以来,被崔呈秀以此为理由坑害的人还有不少。
他威胁董诚的那些话,并非妄言,他会来真的。
至于卸掉“梁国使者接待官”的头衔后,他会怎样,他已经顾及不到了……
但可以肯定一点,崔呈秀以后一定会被打击报复的,毋庸置疑。
因为他得罪的人太多了……
这也正是没人愿意担任“梁国使者接待官”的原因之一了,几乎没有人能全身而退,无不栽在此事上面。
话说回来。
崔呈秀瞧着祝修远的官袍,并不是怕它代表的官阶高,而是……祝修远出现在迎接队伍里,官阶又比江州刺史的紫袍低。
也就是说,这位就是董诚的手下。
而他又能与梁国使者称兄道弟……
崔呈秀瞬间不寒而栗,心里拔凉,腿脚麻软,几不能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