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赵文和”这三个字,我心里一震,之前李浅受伤,我让他去看看有没有医生的时候,他就提到过这个人,可是不知何故,他竟然不愿意求他。
如今真的在幽冥遇到,人家又主动帮忙,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和他有什么坏交情的样子,我心里不禁纳闷,为什么当初李浅死活不愿意来呢?
“你刚才说,你是李浅的妻子?”赵文和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才开口问。
“是,我是他千年前定下的妻子。”我点头,“鬼帝大人能够救他?”
赵文和只是淡淡点头:“可以帮忙。”
我上了他的轿子,由着他带着我们去了西方鬼帝的嶓冢山。
同中央鬼帝的城池不同,这里的风格竟然有汉中的味道,窑洞的窗子上贴满了红『色』的漂亮窗花,那是一般人家的标配,街道上那些大气的门脸房都是木砖结合,上面雕着漂亮的花纹。
最让人觉得有趣的,是大街上竟然还有『操』着满满地方口音的叫卖,隐隐还能从茶楼里听到古老的秦腔。若不是知道自己身在幽冥,看着满大街颇有特『色』的地方小吃,我还真以为来到了影视城。
西方鬼帝赵文和的宅邸倒是恢弘,一看就是气派,只是地狱当中没有树木,因此院墙之外数着数十个干枯的鬼怪,让人看着怪瘆的慌。
他让人将李浅抬去里面,放在床榻上躺好,伸手搭了下他脉门,立刻蹙起眉来:“都伤成这样了,为何不来找我?!”
我和小辉面面相觑,咽了口口水才回:“我、我们也不知道您精于医术啊……”
“哎,别说了,定然是这家伙死犟,不肯和你们说,如今活该他受罪!”赵文和也没看我们,三两下扯去李浅的长袍,看到肋下的伤痕,“再晚些遇到我,这家伙怕是要灰飞烟灭了!”
没想到事情那么严重,我有些紧张地问:“那、那还有救吗?”
“废话,没救了我让你们带他来送死吗?”赵文和白了我一眼,“不过……你得求我,你开口求了,本王就救他。”
我暗自抽了抽嘴角:这鬼帝没『毛』病吧,是他自己说要将李浅带回来救治的,怎么如今却要我开口相求?
不过,求就求呗,也没啥大不了的,我整了整造型,恭恭敬敬开口:“鬼帝大人,请你务必救救李浅!”
他听了嘴角不为人察地抽了下,似乎有些得意:“行了,都出去吧,本王自会救他。”
我有些不放心,小辉也迟迟不走,他有些无奈:“罢了,你留下,让那小鬼外面侯着去!”
小辉抱着馒头离开,我则留下来看着。
赵文和自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摊开来竟是一套精巧的中医手术用具。
“既然留下来,别跟个棒槌似的杵在那,帮我按住他。”他说完,右手拿小刀,左手食指指尖冒出一团火,兀自消起了毒。
我帮他将李浅微微侧身,『露』出肋间伤口,他的工具也准备妥当:“你去,从桌子上拿一只杯子来,一会儿剜掉的肉要放在这里面。”
我依言照做,拿着茶杯站在他旁边,看着他毫不犹豫地一刀割在李浅皮肉上,忍不住“嘶”了一声。
他连头也没抬,继续手里的工作:“你们女人啊,口口声声要留下来,要是受不了昏倒过去,可别怪本王骂你们没有用!这李浅,这么多年了,都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吗?”
听着他自顾自地嘚嘚,我脑中早就把这位西方鬼帝和李浅的过往脑补了十万八千次。他们俩看起来关系这么好,莫非有什么前缘?想着之前李浅也是同嵇康、周乞两人要好,大概他在修成鬼帝之时,同他们都有些交情吧。
伤口的腐肉被赵文和一刀一刀剜掉,丢进我手中的茶杯里,闻着里面发出的腥臭,我不禁更恨天煞星。
“好了,腐肉处理完,暂时不会太恶化,本王一会儿让人准备下『药』浴,把这家伙丢进去,泡上十二个时辰,起码能够暂时压制住毒『性』。”赵文和说完,擦了擦手里的小刀,将帕子丢去一旁,又拿来绷带替李浅包扎好。
“多谢鬼帝大人相助。”我站在那,向他致谢,眼睛却偷偷看他的表情,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一些端倪。
“得了,本王看得出来,你一个现代人,别学那些古人酸文假醋的东西了,学也学不像。”他摆了摆手,“这家伙暂时还醒不了,自作聪明吃了鬼神级别全部的鬼灵之力,和自身的毒素相冲,不昏倒才怪呢!”
我觉得这位赵文和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凶巴巴的,刀子嘴豆腐心大概就是他完美的形容,因此问话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那个……我能叫你赵文和吗?”我试探『性』地问,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
他并没有多在意称呼,点了点头:“你是现代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们做了好几千年的鬼帝,早就该与时俱进了。”
他这『性』子倒是挺对我的胃口,我往前凑了凑:“你能治好李浅吗?”
闻言,他转身看向我:“我问你,你们几个冒着风险,跑来我这幽冥地府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摘取往生花,配制解毒的『药』剂,然后救他了。”我眨了眨眼,看向他,“你既然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应该不难想象我们的目的吧?”
赵文和转了转眼珠:“是谁让你们来找往生花的?”
我微微思量,还是告诉了他:“是我哥哥,他说他随高人修行,懂些歧黄之术。”
“原来如此。”赵文和没再多问,“要解这种毒,的确需要这里的往生花,不过,这东西我这儿没有,你们还是得自己弄去。”
我点点头:“我清楚的,传说这花专门吸取鬼身上的灵力,幽冥地府的鬼,都不敢接近呢。”
赵文和点点头:“确实如此,也正因为这样,千百年来有人类的修士来这里采花,本王故意视而不见,只要别给我这儿闹出什么『乱』子就好。”
我对他这种不作为的做法颇为微词,要不是这家伙不闻不问,李浅也不会被这往生花的毒『液』所伤。
这时,外头有鬼差来报,说是『药』浴已经准备好,赵文和点点头,让人将东西抬进来。
看着冒蒸汽的木桶,我有些担心地看看床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李浅:“那个,赵文和,不是我不相信你,就是……他现在还昏着,而且伤口还没愈合,你让他泡进去没问题吗?”
他瞪了我一眼:“你这姑娘啊,担心可以,不信我就不厚道了。这里头没有水,不过是些不断挥发的草『药』,用来抑制他身上的毒『性』最好不过了。等十二个时辰一过,他就能生龙活虎,岂不是好?”
我心中一喜:“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他抬了下手,“本王这么做也只是暂时压制往生花的毒『性』。此去寻花,路上遇到鬼魂无数,更有地狱的各类怨灵鬼怪,若是不将他的身子调理好,怕是你和那个小鬼撑不了几步就得死在那。”
我吐了吐舌头:“还真是多谢你啊。”
我们一道将李浅抬进木桶里,里面放了很多奇异的花草,我叫不出名字,但的确没有什么水。
“好了,就让他一个人泡着吧,十二个时辰之内,他不会醒的,你和那小鬼跟我们这儿逛逛也可以,别给我惹事就好。”赵文和说完把我打发出了门。
小辉早在外头等不及了,听我说完李浅的情况,终于松了口气:“那师娘,咱们去城里转转吧,小辉还是第一次来幽冥呢!”
我觉得也好,既来之,则安之,赵文和这人看上去不错,李浅虽然不愿意求他,可是也不像有什么深仇大怨,便同意了。
上次来幽冥,是因为李浅要将我的魂魄带回去,我连中央鬼城都没有参观,这一次时间比较充裕,我和小辉在城里转悠,开心极了。
我们就好像两姐弟,这玩玩、那看看,这些鬼魂交易竟然也是用元宝的,看来都是活人的烧给他们的花销。
这时候,我不禁想起小时候『奶』『奶』带我赶集,那时候村里头逢三、逢八的日子便有集市,若是赶上大集,就更加热闹。
我们的生活来源都是父母从城里寄过来的,『奶』『奶』平日省吃俭用,到了集市上,不免大方了一些,给我买各种好吃的、好玩的。
看着和现世没有任何差别的集市,我有些恍惚,好像自己现在还是一个小孩子,让『奶』『奶』牵着手,在集市上穿梭,吵着要吃冰糖葫芦……
“师娘,师娘……”小辉的声音渐渐入耳,将我从幻想里拉回来。
“怎么?”我回了神,看向他。
“师娘,你有没有觉得,这里不太对劲?”小辉压低了声音,又指了指天上的太阳,“你看,从我们一出来,这日头就挂在那个位置,现在玩了这么久,一点儿变化也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抬起头望天,不禁头皮发紧,之前来幽冥,入中央鬼城,天空是阴郁的,不见任何阳光,如今在这西方鬼城,只顾担心李浅的身体,并没有注意到这日头的问题。
想想那日在嵇康的琴下入了幻境,会不会在这西方鬼城里也有类似的术法?
“小辉,我们快回去,这里的时间很奇怪,我们可别不知不觉中了幻术,错过了时间啊!”我说完,拉着小辉往回跑。
经过街市的时候,不经意间注意到之前待过的摊位,那上面卖的面人,有个呕吐曼的,我记得很清楚,老板说是最后一个,并且递给了一个小孩子,怎么又摆出来了?我放慢了脚步,盯着那摊位,见不远处又走来一对母子,对老板重复了同样的话,将面人拿走了。
我站在那里,惊望着这一切,这座西方鬼城就如同一个无限循环的影视街,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都在不断重复着,这就是西方鬼城的幻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