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抵抗好像随着最后的重机枪火力点被毁而崩塌了。
鬼子开始转身窜逃，完全不顾在八路军的追击下，其实死得更快。
最后一点勇气被耗尽的军队就是面对刀俎的鱼肉，没有一点生存机会的。
刘明远忽地冲进了町尻的指挥所，大刀蓄势待发。
然而看到的却是，穿着衬衣的町尻量基扑倒在了血泊里。
手上还抓着带着皇室菊花标志的怀剑，鲜血流满了一地。
这是切腹了？
旁边，几个看着像参谋一样着装的鬼子也早就饮弹自尽了。
“呸”刘明远啐了一口，“特么的还挺有种。”
他有些郁闷，即使没法抓活的，至少也要自己亲手劈了才觉得解恨。
没了好心情的他转身走出了鬼子指挥所。
外面的战斗还在继续，失去了兽王的鬼子士兵有的四处逃窜，有的负隅顽抗。
甚至还有嚎哭跪拜的。
这一支野兽之师，完全没有了昔日的凶悍残忍，在八路军的扫荡中瑟瑟发抖着。
北平，华北方面军总部作战室。
一个参谋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来不及站稳，就举起手里的电报纸高喊：“第6师团的玉碎诀别电！”
这声音像是炸雷，原本吵吵嚷嚷的作战室立刻死一样的寂静。
每个人脸色都像打了一个照明弹一样，照的煞白煞白的。
要说小鬼子真是一个注重仪式感的民族，战死之前一定要抽空来一个诀别电。
还特么玉碎。
杉山元有些艰难地从座位上站起，他已经没有兴趣欣赏町尻最后的文采了。
想了想，交代山下奉文：“山下君，让陆航部队去确认一下！”
恍惚中的山下没有听完全，本能地汇报：“陆航部队今天已经去了3次了，两军完全缠斗在一起，没有办法轰炸。”
嗯？
杉山元无语了，失去光泽的眼睛看着这个智商不在线的参谋长，直到对方从愕然慢慢明白，连忙鞠躬道：“哈依！”
杉山元慢慢踱出了作战室。
他不想让部下看到自己的虚弱。
这一仗，把华北方面军上下的精气神都打没了。
看看那几个幕僚神游天外的样子，他知道，都在复盘整个过程呢。
看看自己是否出过什么馊主意，有没有影响过战局的决策。
天大的黑锅，自己可背不起。
谁爱背谁背。
黑风寨下。
一直到傍晚，得到华北方面军总部确认的命令，35师团开始有序撤退。
用2门火炮，5挺重机枪和无数弹药“买”下所有战死的皇军尸体的前田治木呆呆看着手下装车。
来的时候辎重联队大车上拉的都是粮草弹药，走的时候满满的装的都是勇士的遗体。
就这样，他还要感谢八路军的仁义。
第一次遇到主动交涉可以“买”走尸体的部队。
他可不知道，这种生意在黑风寨是个传统技能，经常做。
从最初的铃木大队，只需要同意摸尸就行。
到现在额外需要枪弹，八路的生意越做越大了。
山上，1营的官兵在有序搬运弹药。
这一次，收获很大。
可是，谁的脸上都找不到一点笑容。
死顶了35师团一天一夜，最后营里的预备队1连都上了。
连长吴迪看着指导员递给他的伤亡过半的统计数字，沉重地叹口气。
有几个战士，他当班长的时候就在特务连里了，可以说是一起成长的。
这一战，都牺牲在了这片土地上。
东垴村。
385旅新的阻击阵地后方。
770团的张团长终于等到了消息。
他的心情有些矛盾，不知道战后应该感谢还是痛打方振华一顿。
这一仗，385旅伤亡3000多人，相当于一个整团了。
可是战果也是空前的。
光击毙的鬼子超过了3000人，受伤的都没法统计。
感谢小鬼子不要命的猛攻，这战损比，385旅抗战以来没有过。
青山镇后山。
方振华带着新的通信班长从山道上走下。
一战歼灭第6师团，第1纵队光牺牲的战士有1100多人，总伤亡2900多人，占了全纵队一半多。
包括12名营连干部，和他的通信班长杨小弟。
原有的烈士陵园已经安排不下了，政委赵刚命令在原有的陵园后面一座山上新开了墓地。
送别完此战的烈士，方振华就信步走到了这里。
这一年，他渐渐地养成了习惯。
打完一仗，就来大凤的墓前和她说说话。
告诉她又消灭了多少鬼子，罗铁柱升了团长等等。
让通信员等在大门口，他一个人慢慢往墓地中间走去。
都快走到了，才看到被前排墓碑挡住的一个蹲着的身影。
刘淑婷。
方振华停住了脚步。
对方似乎也听到了动静，站起身看到了他。
四目相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微微点头，刘淑婷擦着他的肩膀走下了山。
一束刚采的野花斜靠在大凤的墓碑上。
这是春天的季节，正是山花开的烂漫的时候。
纵队司令部里，赵刚正在和刚刚回来的陆清河讲话。
他的部队升格为独立营，算是纵队的直属部队，仍然在敌后活动。
而他本人，将接替牺牲的吴向东，任2团3营教导员。
知识分子，又是大学里就入党的老党员，打仗也有章法，纵队领导一致觉得可以给他压压担子。
还有那个临时组建的突击队，300人活着走下战场的只有73个。
以此为基础，纵队成立了警卫连。
这是方振华一直没有注意到的，他一直是把通信班当警卫班用。
这一次杨小弟的牺牲让他和赵刚都有些伤感，毕竟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了，感觉就是自己的亲弟弟一样。
现在把这一个补上了。
各地方部队的战士开始补充进主力部队。
第1纵队也是一样，大量的新兵涌入，让参谋长刘峰又神出鬼没起来，忙的看不见身影。
这一次八路军打了大胜仗，据内线的消息，华北日军总的伤亡达到了多人。
第6师团更是被全歼。
但是八路军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除了方振华的部队伤亡了2900多人，前后支援来的6个团总伤亡5400多人。
加上其他几个方向的伤亡，总数超过了多人，可以说，太行山里到处都是披麻戴孝的场景。
方振华还记得拴柱的娘拿到儿子的立功证书的那一刻。
整个人就像抽掉了魂魄，没有哭出来，只有无声的泪水。
两个弟妹就扑在母亲的怀里，他们不能理解出了什么事情，只知道跟着母亲一起悲泣。
方振华的心揪成了一团。
扛起这个民族的苦难的，就是这样一群瘦弱的肩膀。
他们和自己一样，失去了亲人，失去了爱人，失去了战友。
然后，擦干了眼泪，扛起枪继续战斗。
那天，1团的很多战士口袋里揣着烤土豆去的烈士入土仪式。
拴柱墓前的土豆堆起了一座小山。
1营的炮排“李栓柱排”的红旗高高的飘扬，映红了整个山谷。
还有那个牺牲在32师团炮兵阵地上的刘喜。
他的两个儿子今天被特战3中队所有人围上了。
面对着突然多出来的50个“爹”，两个小小子手足无措。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爹是多么伟大的一个英雄，也看不懂门楣上贴着“光荣烈属”4个大字。
更不知道那群个子很矮，却又个个那么粗壮的汉子突然买了这么多东西送到家的原因。
唯一的遗憾是，那群人里，他们真正的爹没有回家。
他们告诉自己，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去执行任务了，要很久很久才能回家。
那天晚上，自己的娘躲在被窝里哭了很久，她也很想爹吧。
可是第二天早上，娘又装的没事一样，告诉自己两人快快长大，像爹一样，把日本鬼子赶出华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