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毁葭萌关栈道刻不容缓。
当晚一支一千人的飞骑从蜀国王城出发,披星戴月的赶往葭萌关。
一个月前,苴国被蜀国打的无力还手,如今还有两万蜀军驻扎在汉中。
秦国并没有明确的告诉苴国会发兵多少,十三万大军虽然太多,让苴侯有些没底,但转念又想,就算秦国有歹意又如何?反正被秦国灭也是灭,被蜀国灭也是灭,苴侯抱着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心觉得就算亡国也不能让蜀王痛快!
葭萌关在苴国而不在蜀国,结果蜀王派出的那一千骑兵刚到苴国境内便遇到了强力的阻拦。
驻扎的两万蜀军得到王命,立即与苴国展开一场恶战。
巴国方面也得到了秦军的消息,然而南边楚国竟打着平桀纣之乱的旗号趁机开始对巴国发难,一时之间,巴国要应对蜀国、楚国,纵使心里再明白秦军意图,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蜀王随后领军五万从王城出发,丞相立即用兵符将在巴国的兵力召回三万,加上驻扎在苴国的两万,总共也有十万了。蜀国君臣认为,秦军不了解巴蜀复杂的地形,打起仗来必然没有他们得心应手,以十万对十三万,即便不稳胜,也绝对能将秦军挡在葭萌关外。
葭萌关地势险要,只要死守,秦军粮草难以运进来,坚持不了一个月。
可惜蜀王算漏了两点,一是苴国人没有死绝,巴蜀民风彪悍,就算是老弱妇孺拿起兵刃也能守一阵子!二是,那葭萌关的栈道不仅没有偷工减料,还生怕不结实,特地加固好几层。所以当一千骑兵在两万蜀军拼死开道之下堪堪到达葭萌关时,才发现根本拆不动。
那些蜀军不是工匠,对栈道结构不了解,只能拿着大斧胡乱劈砍,才半个时辰,刚欣喜的发现有些松动,便与秦国大军狭路相逢了。
一千对十三万,结果可想而知。别说十三万人,便是三万人光是踩都能把一千人踩死。
秦军也是在战火中滚出来的,而且走在前头的士卒都是半个月前就已经驻扎在南郑的人,而非从咸阳出发,他们没有长途跋涉,精力充沛,丝毫不比凶悍的蜀兵弱。
就在蜀王带领大军刚赶到时,秦军已经轻而易举的占领了葭萌关。
苴侯听见这个消息,立刻放弃了抵抗,下令让百姓闭户不出,残余的军队全部守卫宫殿,给这两头蓄势待发的猛虎腾块宽敞的地方厮杀。
然而苴国先前的抵死顽抗,竟将驻扎的两万人损耗了一半,从巴国调遣的军队还有半日才能到达,对方是十三万大军,又占领葭萌关高地,蜀王不敢贸然发动攻击。
秦国方面,其实并不是无懈可击。金牛道险而窄,十三万人沿着小道而行,不可能一下子全部到齐,实际上占领葭萌关的军队仅仅只有五万人,剩下的还在陆陆续续到齐。
当占领葭萌关的消息传回南郑,那附近原本的守军集齐七万,紧接着向巴蜀赶来。
双方都还在互相观望。
天色渐晚,秦军营寨灯火连绵,不时传来战马嘶鸣。全军枕戈待旦。
大军刚刚扎营,幕府中十分简陋空旷,连坐榻都没有,一名统帅将军、两名军师、五名将军、五名都尉、十名师帅齐聚,帐内除了人之外,唯一的东西便是放在屋内正中央的一副扩大的巴蜀地图。
二十余征战沙场之人全副武装,肃然而立,帐内气氛一片肃杀。
宋初一和张仪也换掉了略显碍事的大袍,穿上盔甲。白刃与金戈似乎亦被这样的气氛感染,不似平素那般姿态散漫,静静的在两人身后。
司马错肃然道,“蜀王亲自披挂上阵,是灭蜀大好时机,我军务必一战歼灭蜀军。在全军未到位之前,守定葭萌关。张燎听令,布置一万锐士防守关口,不容闪失!”
“张燎遵命!”
“夏铨听令,率一万铁骑隐蔽在云山峡谷,蜀军一旦过谷,立即陈兵堵截!”
“夏铨遵命!”
“步军三将听令,协助张燎固守葭萌关,等待全军到达!”
“步军遵令!”
诸位将军携副官陆续出帐,各自执行命令去了。
“宋子,此处除了云山峡谷,没有别处道路可行了吧?”司马错还是有些忧心,这边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山峦起伏,所有的道路都被郁郁葱葱的树木遮掩,就连这葭萌关的关口也是半埋在树丛里,难保不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隐秘要道。
宋初一颌首,“我曾亲自走遍附近几座大山,并且乔装向当地猎户打探过,附近除了云山峡谷之外,最近的道路也要花九天时间才能绕过葭萌关。要不,这里怎么能被成为咽喉要塞呢!”
张仪道,“重要的是,一定要全数拖住蜀军,最好能让他们驻扎在巴国的军队全部调到葭萌关,一举全数歼灭,尤其必须杀了蜀王,否则一旦让蜀军逃脱隐蔽山林,才是真正后患无穷。”
“不错。”宋初一道,“先派斥候查探蜀军情况,密切注意蜀国斥候,诱其调回军队不难。”
秦国先行十三万人马,随后还有七万人马,共二十万之众,只要蜀国斥候查探出秦国大军的真正人数,蜀王不可能率领八九万人送死。
宋初一提醒道,“蜀王早年战绩斐然,不知现是否威风依旧,但必须得小心屠杌将军。”
张仪看过宋初一所着的《蜀国风物》,其中第二篇的篇首便着重讲到了这个代出猛将的神秘屠杌部族,心知她十分忌惮。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世上有许多东西一些解释不清,张仪也并不小觑。
司马错也看过,不禁问道,“这一代的屠杌将军如何?”
“我曾仔细打听过,也借机接触过两次,不过他刚刚出部族不久,从不与人交际,能打探的到的消息寥寥。”宋初一见白刃蹭过来,伸手揉乱它脑袋上的毛,“但是与巴国一战,屠杌利率领十万人马,仅仅半个月便直逼阆中,其实力不容小觑。”
纵然巴国生出内乱,但大巫地位其实更多依靠的民众,手中握有的兵权并不多,巴国的内乱并非兵变。屠杌利能以十万人马如此迅速的击溃巴军,靠的不仅仅是时机和运气。
司马错心中凛然。
“不如用计。”张仪淡淡道。
宋初一微微抿唇,不予反对,也并没有支持。
张仪也并没有再提,因为不了解屠杌利其人,也不了解蜀王于屠杌利的关系,贸然用计说不定会弄巧成拙。
沉默片刻,宋初一道,“还是将计用在行军上吧。我认为,这一次得打实仗。”
“这是为何?”司马错不解道。他是一名武将,但并不粗莽,他认为依靠巧计减少战争牺牲最好。
张仪解释道,“我们要的是吞下巴蜀,使之成为大秦粮仓,所以光灭国远远不够,蜀军也不能留。另外楚国那边见我们打的卖力,也绝不会放弃对巴国的进攻,又不会马上倾力攻击。我们引诱蜀国撤掉对巴国施压,巴国就能够全力抗楚,楚国那边不像咱们这样占尽地利,他们仓促攻打巴国,与以往没太多不同。待到巴楚两败俱伤,我军便可以长驱直入,吞下巴国省力多了。”
宋初一接着道,“并且,我观历代蜀王无条件信任屠杌将军,皆视为心腹,想必这一代亦然,如此种种,为了以后长远之利,怕是得辛苦将军实打实的血战一场了!”
宋初一与张仪相视一眼,颇有一种士遇知己之感。
司马错点头,笑道,“两位深谋远虑,某所不及。”
“将军过谦了。”张仪和宋初一异口同声。
“将军,关内有蜀国使者求见。”帐外士卒通报道。
司马错沉吟片刻,道,“不见,告诉蜀国使者,秦军应巴国、苴国所求,前来平乱。”
“嗨!”
蜀国此时派使臣前来,无非是想弄清楚秦国的意图。秦国表明立场,是给巴国一个定心丸,使其无后顾之忧的全力抗楚。毕竟秦国攻占巴蜀是要占据高地,图谋楚国,绝不能和楚国平分巴蜀!
张仪与宋初一退出幕府,各自回帐。两人对司马错的能力很放心,虽然这是他头一次统帅二十万大军,但之前几十场征战,未尝败绩。让两人如此信任司马错的原因还远非如此,他第一次崭露头角时,还是个千夫长,在秦魏战场上,献计并自请率领三千骑兵奇袭函谷关,一举收复失地。
此人厚重稳健,做统帅绝不逊于公孙衍!
六月炎热,葭萌关内早先蜀国与苴国的战场尸体累累,只不到一天便开始散发出腐臭气息。蜀军无奈之下,只能开始清理战场,掩埋尸体。
夜幕中只有行动发出的声音,明明不算安静,却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来。
宋初一睡不着,便登上关口,眺望远处蜀军情形。
她此时身边只有白刃相伴了。夏铨头一回看见籍羽时便心心念念要将他收在麾下,跟宋初一提了几回。
宋初一与籍羽一次聊天之后,便撵他去了夏铨那里。夏铨给的职位还是师帅,不过秦国兵多,师帅统管的人数要比在卫国多许多。
将在外有任命职位的权利,但这些职位都只是临时的,必须有爵位才能坐稳当。一般情况下只要战场立功,爵位跑不了。
而季涣一心要上战场,也入秦军做了个佰夫长。相对在卫国是降职了,但他这个人优点就是没有什么名利心,不管职位高低,只要能上战场就乐的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