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孛尔指着远处说,再走一个多时辰就到俄堡(pu)了,我们到那里再休息,今天晚上就住在俄堡,明天过大斗谷。只要过了大斗谷就到焉支川了。
喻本元一下子兴奋起来,啊,这么快?过大斗谷得多长时间?
运气好的话不到两个时辰就过去了,运气不好,要么就都撂倒在谷里,要么就得折回来。曲孛尔皱着眉说道。
本元听了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在平凉时听说过这个连接西海和河西被称作死亡通道的大斗谷。当时也没有特别留意。鬼使神差,今天自己竟走到了这里。
曲孛尔一行人放慢了速度,他们看见远处鞑靼人的兵营驻地,不禁都紧张了起来。两个护卫走在队伍最前面,他们都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鞑靼兵的帐篷分布在狭长的山路两侧。离兵营还有一两里路,曲孛尔就示意大家下马,然后牵着马慢慢靠近兵营。一路上并没有人阻拦盘问,曲孛尔带着大家朝一顶最大的帐篷走过去。
图鲁花大哥在吗?曲孛尔大声朝帐篷里喊道。
哪一个?帐中有人大声应道,随即只见一个身形健壮魁梧的汉子弯腰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图鲁花大哥。曲孛尔上前一步抱拳向来人施礼。
哎呀,是曲孛尔兄弟嘛,哎呀呀,哪阵儿风把你给吹来了?免了免了,行什么礼啊?哎呀,咱们快两年没见面了吧?兄弟你看着好得很呀。图鲁花拉着曲孛尔的双手满脸笑容地寒暄道。
本元,来,这是我的大哥图鲁花,是在这里把守隘口的千户大人。曲孛尔高兴地向本元介绍。
本元赶紧上前向图鲁花行礼。
不用不用,都是兄弟,客气啥?你们从哪里过来的?图鲁花朗声问道。
从西海子,今年春夏常驻在那边。曲孛尔答道。
来人,给我们准备茶饭,烤只羊,肥肥的。来来,我们就坐外面,今天天儿好。图鲁花拉着曲孛尔的手走到帐篷旁边的一块毡子上坐下,并抬手示意其他人也坐。
大哥一直在这里驻守吗?曲孛尔坐下后问道。
一直在这里守着。这几年北边的土默特人总想从这里过来和我们抢西海的草原,坎布勒汗怎么会答应?只要我守在大斗谷口子,他们就别想从这里迈过去。图鲁花豪迈地说道。
大哥的马完全好了吧?曲孛尔问。
图鲁花道:好了,早好了。要不是遇上你,我的宝贝早就升天了。
走,带我们去看看你的宝贝去。曲孛尔说着拉着图鲁花的手站起身。
走走,一起去看看。大哥的宝贝可是真正的宝马良驹,这世上难得一见。曲孛尔对本元说。
几个人来到不远处的草滩上,十几匹马正悠闲地吃草、撒欢儿。
图鲁花打了个响亮的呼哨,一匹通身乌黑的高头大马旋即向他们奔过来。
本元眼前一亮,完全被这匹马的英姿神采吸引住了。
这匹马身形高大,胸凫紧凑,脖子修长健壮,四肢颀长,骨节分明圆润,一看就是善于奔跑,腾跳力极强的好马。本元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这匹通体毛色像缎子般闪着幽光的骏马。他从姜头儿的眼中也看到了极其赞赏的意味。
两年前,我的马队从这里过,正好遇上大哥的马受了重伤,箭头插进前胸,掠过左肺,我就大胆试了试,金创伤我还比较拿手。这样的宝马,谁见了会舍得让它轻易离开呢?曲孛尔摸着马儿的胸脯。这马儿安静乖巧地用头蹭着曲孛尔,似乎还记得救过自己的人。
本元忍不住低声赞叹:天马也莫过于此吧?
这是真正的纯血图门马,花大价钱从畏兀儿人手里得到的。这一匹马顶得上千军,日行千里,逢山开路,全都不在话下。有几次就是靠它我才死里逃生。图鲁花绕着自己的宝贝,用毛刷顺着马背一边梳理一边感慨。
大哥,你得想办法给我也买几匹这样的。到时候赚了钱咱们对半儿分。曲孛尔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图鲁花的马说道。
这个要花大价钱呢。图鲁花认真地说。
曲孛尔道:只要大哥能买来,钱不是问题。从你这里回去后,我的汉人朋友、乌斯藏的朋友都向我打听呢。
那好说,我还有几个畏兀儿的朋友,让他们想想办法,应该能行。图鲁花看出来曲孛尔是真心羡慕。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本元心里暗暗欢喜。
一群人看完马回来,酒肉已经摆好了。图鲁花请大家坐下,接着问道:你这趟是要去哪里?怎么没带马队?
曲孛尔赶紧道:就是要去焉支川买马。我想给马队换一批马。现在的马驮运力不行,一年跑不了两趟生意,赚不了多少钱。
这不难,大斗谷那边虽说不是咱们的地盘儿,但自打达延汗升天后,他的儿孙们都弱,这几年忙着内斗顾不上我们,倒是消停,这两年还算太平。据我所知那边的马还有不少,但大多数落在了当地的部族人手里,基本上是野牧,马群比较分散,得花时间找。图鲁花觉得很麻烦。
胭脂马耐力比较好。过去我们用的多,这些年不怎么去那边放牧,死伤的都是用这边的马匹补充。曲孛尔发愁地叹道。
这位兄弟是干什么的?图鲁花边喝酒边随意问道。
我妹妹的当家的,也是我生意上的伴当。曲孛尔似乎刚想起来,赶紧介绍道。
来,喝一个,以后都是兄弟。图鲁花和本元碰了一个一仰头喝干了碗里的马奶子酒。
本元也只好干了自己的酒。
明天天气还不错。但是现在已经七月了,祁连山里的天儿可比小孩儿的脸都变得快。你们也得快去快回。到了八月,山下小雨山上可就大雪咯。这大斗谷里更是变幻莫测,这时候遇上风雪,冻死人、冻死牲畜可不是啥稀罕事。图鲁花认真地说。我能帮你点儿啥就尽管说。
曲孛儿想了想。你就给我弄几捆麻绳。运气好,找到了就直接赶回来,运气差,就算白走一趟。
这个简单。图鲁花随口答应。
曲孛儿给手下使了个眼色。去把我给大哥带的东西拿来,盐巴也拿一袋。
本元看到护卫拿着两匹自己带给曲孛儿的麻布过来。暗暗惊奇曲孛儿把这东西藏在哪里了,这会儿像变戏法似的就放在了图鲁花面前。
图鲁花摸着质地细腻的麻布高兴地说道:哎呀,这可是上等的布料,婆姨们肯定稀罕得很。那我就不客气了。
大哥哪里的话?我就是想碰碰运气想着能不能再遇见你。带得少,大哥别嫌弃。曲孛尔觉得这点礼太轻了。
不知不觉喝了不少酒,本元晕晕乎乎地躺在自己的帐篷里。不知道明天进入大斗谷会遇见啥?管他的,先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再说。本元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本元一觉睡醒已是次日的清晨,他走出帐篷,抬头看天,晴空万里,没有一丝云彩,天空蓝得柔和而空灵,让人神清气爽。
兵营里已经有人走动,远处的草地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之中,草地上的露水很重,把马鞍、驮架都打湿了。本元走过去仔细看着驮架,琢磨着曲孛尔会把东西藏在哪里。
别找了。呶。曲孛尔从他身后伸脚在驮架的底部踢了一下,一块木板缓缓弹开,露出狭长的一个空格。曲孛尔笑着说,这里可以藏值钱的东西。知道了吗?
哦,在这里啊?好好,回去我也弄一个。本元惊喜地凑过去仔细看。
你想要,回到河州我送你一个。曲孛尔笑着说。
吃过早饭,图鲁花又给他们装了一口袋干肉,一口袋炒青稞面。看着曲孛尔道:今天天儿不错,你们过大斗谷的时候走快点,如果变天了就找个避风的地方躲一躲。这个时节,那里边的风雪来得快去得也快。对了,再给你们带上几根牛毛毡,你的这个不行,太薄了。他亲手帮曲孛尔把牛毛毡捆扎在马鞍后。
曲孛尔一行在图鲁花的注视下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