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您怎么了?”
巧娘发现姜云韶脸色不对,连忙问道。
姜云韶强迫自己定下心神。
她若无其事的对巧娘说,“没事,只是你的话让我有些害羞了,我不好意思……”
她将怀里的沈云殊扒拉起来,说,“我去银杏树下走走,透透气,巧娘你帮我看着殊儿,陪着他和小废物玩玩。”
巧娘当真以为四姑娘脸皮薄害羞了,于是笑着应了。
姜云韶独自一人来到银杏树下。
她抱着胳膊靠着银杏树,仰头望着高高的院墙,神色莫测。
她上午还想着,就算孟星河小时候去过江州,孟星河一家人也不可能是做尽坏事的幕后者,可现在……
难道这残酷的真相,要推翻她的猜测,打她的脸吗?
难道,那几年喝她血的人,真的是孟星河吗?
难道,在她六岁那年将她打得遍体鳞伤让她陷入假死断气状态然后将她扔到乱葬岗的那群恶人,就是孟星河家的人吗?
孟家人,难道真的是她爹娘替她寻找了整整十一年的仇人?
姜云韶脸色忽然变得难看。
她周身真气萦绕,发丝无风自动!
她这个行走于夜色中的顶尖杀手,动了真怒了!
银杏树上安安静静趴着的小虫子们都察觉到了杀气和危险,纷纷扑扇着小翅膀想走!
终于,在她的真气已经让身后银杏树的树叶都开始颤动的时候,那沙沙沙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理智。
她一瞬间收起了外放的真气。
她周围忽然又变得安静祥和,再没有任何危险气息。
小虫子抖了抖小翅膀疑惑地梭巡周围,发现确实已经没有危险了,便以为刚刚只是自己感觉错了,又心大的继续趴伏下来。
冷静下来以后,姜云韶抬手揉着眉心,闭上眼睛,再一次仔仔细细思考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被她漏掉的环节。
虽然事实已经指向了孟家人,可是,她总觉得孟家人不像是那种恶人。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疏漏和一时冲动,而冤枉了人家。
仔细想了又想,终于,姜云韶从中寻到了一丝丝疑点。
不对——
孟家人如果就是曾经抓走她和许多姐姐放血的幕后者,那么,现在孟星河也应该知道她身上能帮他镇压蛊虫的东西是血,那孟星河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就绝望,要跟她划清界限呢?
孟星河甚至都不确定她是不是小时候那个姑娘,所以早上晕厥之前才会那么绝望地问她。
如果孟家人真是幕后者,他们又怎么会不确定她的身份?
除非,孟星河根本不知道她究竟是靠什么帮他镇压蛊虫的,孟星河只是那天在巷子里被她靠近,误打误撞发现她能帮他镇压心口的蛊虫。
所以才会有了之后孟星河的一连串试探,试探十一年前她有没有去过江州……
想到这儿,姜云韶脑子里不禁豁然开朗。
她觉得,她好像寻摸到了真相。
孟星河那个傻子啊……
那傻子根本不确定她的身份,根本不知道她是靠什么帮他镇压的蛊虫。
因此,那傻子自然也不知道,她今天之所以无法为他镇压蛊虫了,是因为她月信结束了,蛊虫嗅不到她的血腥气了……
那傻子还以为他的“病”没救了,一个人在房里绝望悲伤,还想着不拖累她,要单方面疏远她,让她远离病秧子重新找个好男人。
啧……
姜云韶没忍住,轻轻笑出了声。
她看着高高的院墙,想到孟星河这会儿绝望难过的模样,又心疼又好笑。
真傻。
不过,傻得挺可爱。
知道自己没救了就立刻毅然决然跟人家姑娘斩断来往,不让人家姑娘为他搭上一辈子,这样的男人,怎么不可爱呢?
就算是个局外人,都会被孟星河这种善良有担当的行径所打动,何况,她还是被孟星河保护着的当事人。
真的没法不感动啊。
不过就算被孟星河的纯良感动到了,她也不会立刻爬墙去见孟星河,她不会冲动的去告诉孟星河,她能镇压蛊虫。
因为,她得先让孟星河亲口告诉她,十一年前是怎么回事。
她失去了六岁以前的所有记忆,她不记得她是怎么搭救孟星河的,她也不记得孟星河心口的蛊虫是被她如何放进去的。
她甚至不知道,她怎么会拥有蛊虫,为什么要放到孟星河身体里。
最最重要的一点,她不知道当年差一点把她打死并且将她“抛尸”于乱葬岗的那伙人,是不是孟星河家的人。
如果不是私奔的沈家爹娘刚好跑到了乱葬岗,出手救了她,她已经死了。
所以,她要先弄清楚她和孟星河当年的渊源。
她要万分确定孟星河跟幕后者的的确确没有一丝一毫的关联,她还要确定她出手帮孟星河不会危及她自己的命,她才会考虑救不救孟星河。
毕竟……
凭她如今和孟星河这相识不久的缘分,孟星河还不值得她冒着生命危险拿自己的命去换他一条命。
她更看重自己和沈家爹娘以及殊儿的命。
贸然行动,极有可能会暴露自己,更可能会牵连爹娘和殊儿。
“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
姜云韶摩挲着下巴,“我该怎么问他当年之事呢?这家伙都自惭形秽不肯再跟我来往了,怕是以后也不会再主动爬墙跟我见面了吧?见面都难,还如何询问?”
如果是在乡下倒还好,乡下没有这么大的规矩,没这么森严的男女大防,村里少男少女去地里干活碰上了说几句话根本不会被当做异类。
可是在这京城不行。
她要是主动跑到孟家去见孟星河,那传出去了唾沫星子能淹死她,她会成为第二个声名狼藉的张攸宁。
到时候不仅她一个人被骂,连母亲和二姐都会受人指指点点……
唉,所以说做大家闺秀真的好麻烦。
还是江湖儿女潇洒恣意。
可惜她欠了姜家父母一场生养之恩,就算如今做大家闺秀再麻烦,她都得在姜家呆上一阵子再说。
她不能说走就走,不能无情抛下苦苦寻找了她十几年的亲生父母,不能让老人家觉得白生了个白眼狼女儿。
姜云韶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罢了。
先不想这些了。
她月信结束,今晚可以去做女飞贼了,她便将她来京城后第一次做女飞贼的恩宠,送给孟星河吧。
啧,等会儿夜深人静,她潜入隔壁偷偷看看那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