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世荣本来还迷糊着,一听到章嫣然这话,吓得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睁大眼睛望着章嫣然,嘴唇哆嗦了几下,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章嫣然看着他的反应,一颗心凉透了。
其实这段时间她心里一直很矛盾。
她总觉得姜世荣跟柳依依应该是不清白了,否则姜世荣不会在全家人都生气的情况下还阳奉阴违偷偷将柳依依安置在京城里。
可是,她心里又始终有着那么一丝丝期待,期待着姜世荣跟柳依依是清白的。
所以她让章家的小厮住在柳依依对面,帮她时刻盯着柳依依的院子,看看姜世荣会不会偷偷摸摸过去,跟柳依依做见不得人的腌臜事。
昨天小厮来跟她说,姜世荣这些天没去过柳依依那里,柳依依已经落魄到没米下锅了,她心里还有些意外。
她心想,不管姜世荣这些天是不是为了哄韶儿才没去柳依依那里,只要他没去见柳依依,就不算混账透顶。
可现在……
姜世荣醉了这么一场,她不小心听到了酒后真言。
这个男人,早就已经脏了。
章嫣然缓缓松开姜世荣的后襟,她冷冰冰睨着姜世荣,后退两步,“你跟柳依依,是什么时候发生了男女之事?”
不等姜世荣说话,她又问道,“是不是韶儿回来那天,你跑出去了,结果你一整天都在外面陪着柳依依,连韶儿回来的第一顿团圆饭你都没赶上回来吃……”
姜世荣不敢看章嫣然的眼睛。
他低着头,无措地攥着手指,拼命摇头。
“不是那天?”
章嫣然仔细想了想,又问,“那么,是不是娘逼你必须送走柳依依否则就跟你断绝关系那一天?那天你出去以后,也是一整天都没有回来……”
姜世荣脑袋垂得更低。
这一次,他没有否认。
章嫣然得知是这天,不由讥讽嗤笑起来。
“原来是这天啊……”
她缓缓坐下来,手指揉着眉心,笑道,“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我有多高兴,大哥和韶儿还有娘都帮着我,你也答应了第二天就送柳依依去岭南找她哥哥,我还以为我的生活终于要重新步入正轨,我再也不用看着你跟柳依依暧昧不清……那天晚上你回来,你说你去忙了一天,你很累,我高兴之余还心疼你,还想为你宽衣给你擦身子……可是你拒绝了,你让我早点睡,你说你自己去洗就行了……”
她凝视着姜世荣的眼睛,“原来,那天你是跟柳依依睡过了才回家的,你身上恐怕有她留下的痕迹吧?你是怕我发现了,才不让我给你擦洗,是吗?”
姜世荣低着头没吭声。
显然是默认了。
章嫣然看着这个果真已经脏了的男人。
看着看着,她忽然就没有了什么再过下去的欲望。
这个男人本来就一无是处,现在,还变得不干净了,她守着这样一个男人有什么意思呢?
她望着透过窗棂洒进来的阳光,疲倦又平静地跟姜世荣说,“姜世荣,我们和离吧。”
姜世荣喝醉了酒,反应慢半拍。
他愣了愣,以为自己没听清,缓缓抬头望着章嫣然,“啊?”
章嫣然重新凝视着他,“我说,我们和离。”
她在姜世荣茫然的眼神注视下,又说,“不过呢,韶儿跟孟世子马上就要成亲了,而二姐跟二姐夫又出了这种事,我不想再因为我跟你和离的事闹得全家人都难过,我不想让韶儿这辈子最快乐的一天蒙上阴影,所以,我再忍你半个月,等韶儿跟孟世子成亲度过新婚燕尔的那几天之后,我们就和离。”
姜世荣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妻子,要跟他和离了。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忽然就炸开了。
醉酒的难受,跟这种噩耗冲击的难受一并涌上来,刺激得他脑瓜子要炸掉了。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望着章嫣然,哭着说,“不!我不!”
章嫣然觉得挺可笑的。
“我要和离了,你才跟我说不,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她平静质问姜世荣。
“过去两个月,我跟你说了无数次的不,我让你不要跟柳依依暧昧不清,我让你不要总跑去找柳依依,我让你不要把我置于那么难受的境地,你听了吗?我说了那么多的‘不’,你是怎么对我的呢?”
姜世荣啪嗒啪嗒掉着眼泪。
他眼睛红红的,坐在那里像个无助的小兔子一样。
在柳依依出现之前,章嫣然看到他这个样子还会心疼,可是现在,她只觉得可笑。
她说,“姜世荣,我嫁给你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你爹是从三品太仆寺卿,我爹是正三品户部侍郎,凭我的身份我本可以嫁个比你出身更好比你更有本事的男人,可是,身份比我贵重的男人,我管不住他纳妾管不住他寻花问柳,而我无法容忍我的夫婿变得肮脏,所以我相中了你,我只要你对我一心一意,只要你干干净净——”
她嗤笑一声,“可是你做到了吗?成亲一年多,我两个月前才知道,你的心一直在柳依依那里,而现在,你连人都是她的了。”
她毫不留情地说,“现在的你,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你要功名没功名,要真心没真心,要清白没清白,你姜世荣一无是处,你拿什么来配我这个三品大臣之女?”
姜世荣大概是被酒迷了脑袋,他有很多话想说,可是说不出来。
他望着章嫣然流泪,他想让章嫣然别说这么绝情这么过分的话,可是,他张不了口。
章嫣然缓缓起身,走到小榻前端走水盆。
姜世荣伸手抓住她袖子。
她冷冷一甩袖子就挣脱开了。
她走到桌边放下水盆,对着水盆梳理了一下鬓发,冷淡道,“其实我挺不懂你们这种人的,既然心里装着一个忘不了的人,那么又为什么要成亲呢?你成亲做什么啊?你就守着你心里那个人,守着你的爱情,孤单但又忠贞的过完一生不行吗?你为什么要来恶心别人呢?”
她扭头看着姜世荣,“我现在觉得,嫁给你,大概是我倒了八辈子血霉吧,我竟然会跟你这么恶心的人生活了一年。你跟柳依依纠缠,是对我这个妻子不忠,你口口声声说着喜欢柳依依却又跟我成亲,同样也是对柳依依不忠,你说你对得起谁啊?你这种人,真是让我看不起,你让我恶心至极。”
说完,章嫣然冷着脸转身离开。
她砰地一声关上门,冷冷对丫鬟说,“你留下来,等会儿厨房里端醒酒汤来了,你就把醒酒汤倒了,给狗喝也不要给他喝。”
丫鬟惊诧地望着自家小姐。
对上小姐那冷漠的眼神,丫鬟赶紧应了。
章嫣然拨了拨鬓发,调整好情绪,若无其事地离开。
她回到前院,姜夫人已经支好了牌桌,拉着姜云韶和墨美娘讲叶子牌要怎么打。
看到章嫣然回来,姜夫人笑道,“荣儿还好吧?有没有吐?”
章嫣然笑得明媚,“没有,他倒下就睡着了,我让丫鬟留在那里照顾他,免得他难受找不着人。”
姜夫人笑眯眯地拉着她手说,“还是我们家嫣然贴心!”
她转头看着墨美娘,“妹子,你以后挑儿媳妇也要挑这样的,我们家嫣然是天底下最好的儿媳妇,又能干又漂亮又贴心,对我这个婆婆还好,哎哟这样的儿媳妇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墨美娘好笑,“姐姐你都说了你家儿媳妇打着灯笼都难找,你还让我照着她的样子找,我上哪儿找去?仅有的这么一个好姑娘已经被你家给娶走了,我打十个灯笼也找不着啊!”
姜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章嫣然也跟着笑。
她侧眸看着慈祥又温和的婆婆,眼里有一丝丝不舍。
她舍弃得了姜世荣,可是,她舍不下婆婆。
如果,和离能把婆婆判给她就好了。
此刻对姜世荣充满了厌恶和恨意的她,忽然就忍不住冒出了一点恶毒的想法,丧夫都比夫君出轨来得好,姜世荣要是死了,她根本就不会和离,不会改嫁,她可以美滋滋在姜家过一辈子。
转头看着姜云韶,章嫣然忽然就羡慕起来。
唉,还是韶儿明智。
看在韶儿对她那么好的份上,她愿意用她夫婿的命,去换孟世子一条命,从今以后韶儿跟孟世子能和和美美过一辈子,她可以守着夫婿的牌位美滋滋过一辈子,多好啊。
“人来齐了,咱们来打叶子牌,来来来——”
姜夫人可不知道她的好儿媳妇正在惦记她渣男儿子的命,笑着喊大家赶紧玩。
姜云韶和墨美娘对视一眼。
姜夫人以为她们不会玩,其实,她们是高手。
等会儿得收着点,不能拿出全部实力,否则把人家的银子全赢走了那多不好意思啊,毕竟姜家是清官,家里这么穷,是吧?
在姜云韶和墨美娘有意放水的情况下,姜夫人和章嫣然玩得特别愉快。
各有输赢,再也不是她们盘盘输了,美得很!
女眷在这边玩牌,姜寒松则陪着沈长亭这个男人下棋聊天。
姜寒松棋艺一般,恰好,沈长亭也一样,两个臭棋篓子下起棋来,能急死人。
殊儿在一旁都急得挠了好几次头了。
他催促道,“你们快点下呀,我都要打瞌睡了!”
沈长亭捏着黑色棋子,一脸凝重,“别催,我得好好想想下哪儿。”
殊儿吐槽,“爹呀!你想来想去还不是一样的臭棋,又没有多高深,你这还不如闭着眼睛随便下呢!”
他一边说一边抓着沈长亭的手指往棋盘上按。
然后,他看向姜寒松,“大哥,该你了!”
姜寒松看着棋盘,同样举棋不定。
这半天不知道该往哪儿下的慢劲儿,急得殊儿嗷嗷直叫,“哎呀!哎呀!急死我了!”
见爹爹和大哥还扭头望着他嫌他吵,他索性站起身跑了。
“不看了!看你们下棋好无聊啊,我去看娘她们打牌算了!”
“……”
姜寒松和沈长亭默默对视一眼,都觉得好笑。
两人盯着棋盘瞅了瞅,索性也扔了棋子,坐着喝茶算了。
这样下棋,是没什么劲儿,还不如坐着聊聊天。
……
半下午的时候,侯夫人和孟星河也来串门儿了。
孟星河去陪着他的岳父和大舅哥聊天,侯夫人来跟姜夫人她们一起玩叶子牌。
侯夫人已经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
自然也知道了,姜云韶已经是她真真正正的儿媳妇了。
她坐在姜云韶对面,那上翘的嘴角怎么都扯不下去,对她的儿媳妇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姜夫人和墨美娘这瞅见侯夫人这样子,白眼翻了一个又一个。
姜夫人咳了好几声,侯夫人才收敛了些,低着头认真玩牌。
玩了几局,侯夫人说起了郑国公府的事。
“之前郑国公府不是要借我们城南的那座梅园给世子东方景策办生辰宴么,上午他们派了人来跟我们说,宴会取消了,他们不借我们家的园子了。”
听到侯夫人这话,姜云韶蓦地抬头看着她。
作为昨晚差一点就被东方景策玷污了的人,她自然会多关注一点这个名字。
她奇怪道,“不办生辰宴了?好好的为什么要取消?”
侯夫人宠溺地看着儿媳妇,“听说是东方景策感染风寒病倒了,而且病得挺严重,可能十天半个月都起不了身了,缺少了他这个主人公,生辰宴自然也没必要办了。”
“原来如此。”
姜云韶点点头。
她心里有些疑惑。
东方景策真的病了吗?
那家伙昨晚不过是中了点下三滥的药,发泄了就没事了,怎么会病得这么严重,十天半个月都起不了身?
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古怪吧?
赵澹昨晚给她和东方景策下药的事,国公府还没有洗清嫌疑呢,现在东方景策又突然病倒,她总觉得不对劲。
啧,先让孟星河和孟侯爷去查,她别插手,等她忙完了这一段儿,她穿上夜行衣去郑国公府逛一圈。
马上就要成亲了,她可不想节外生枝。
以前看的那些画本子里,多少人就是在成亲的时候去作死,然后才搞得几家人分崩离析啊,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