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韶听着孟星河的霸道发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谁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成亲前她是个猫咪一样乖巧的女子,可是成亲以后,她是会原形毕露的……
到时候她霸道强势起来,可就没有孟星河霸道的机会了。
姜云韶藏起心底所想,乖乖任由孟星河拉着她。
拉就拉吧,她也就是假装娇羞而已,她其实也挺喜欢这种当着全城百姓的面秀恩爱的滋味。
“韶儿,你吃东西没有?”
孟星河低声问道。
姜云韶摇头,“没有,娘说不能吃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规矩,反正她们说不能吃,我就没吃,就早上吃了两块点心。”
孟星河笑了一声,“怎么那么乖啊?我不是让殊儿和小宝给你偷偷拿了几块点心来找你吗?你怎么不吃?”
姜云韶挠了挠他掌心,低声娇软道,“吃不下去,我有点兴奋,有点紧张,好像也就忘记了饥饿……”
她又问,“你呢?你吃了吗?”
孟星河轻咳一声,“我也没有吃,我也跟你一样,打从昨晚就很兴奋,很激动,我一直有一种如坠梦中的不真实感,我不敢相信我真的要娶我心爱的姑娘了,所以根本没心思吃东西,我一直在数着时间,等着吉时,等着跟你拜堂成亲……”
姜云韶又笑了。
还说她呢,自己不是一样没吃?
她正笑着,忽然,掌心里被塞入了一块圆溜溜的糖。
她透过盖头下面的缝隙去看掌心,听到耳边孟星河跟她说,“我荷包里揣了满满一包糖,你吃颗糖,别饿坏了自己。”
姜云韶将糖拿到眼前,看着那微微的一抹黄,她还没吃到嘴里,就已经甜到了心里。
她低着头将糖喂进嘴里,“孟哥哥你自己也吃。”
孟星河嗯了一声,侧眸温柔宠溺地看了一眼她,然后单手从荷包里拿出一颗糖,塞进嘴里。
嘴里含着甜滋滋的糖,手里牵着香香软软的小手,眼里望着娇滴滴的美人娘子,孟星河觉得,这一刻他仿佛站在了云端里,连心都是无边无际的甜蜜。
两人就这样甜蜜端坐在华美的马车里,在全城百姓的羡慕围观中,一路往前,游遍了偌大京城的主街道。
一路上所遇的百姓,个个都含笑送出了最美好的祝福。
而侯府也毫不吝啬,铜钱扔了一筐又一筐,马背上的扔完了,会有侍卫高高举着新的一筐铜钱再次递来。
这一筐铜钱大约五千文,一路光是铜钱都撒了几十筐。
虽然说几百两银子对于侯府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可是能在成亲当日把几百两银子当成喜钱撒出去的,也只有侯府这一家了。
于是全京城百姓都知道了,定北侯府对这个儿媳妇那是打心底里喜欢,喜欢得要命,所以才会这样大手笔。
华美的马车缓缓驶过,捡着了喜钱的人们捏着铜板乐呵呵讨论——
“哎呀,此时此刻我就非常想问问,骠骑大将军府那位小姐,心里作何感想啊?”
“你这么一说,我也好奇哎!你说当初她追着孟世子跑了两年,后来用尽下作的手段强迫人家跟她定亲,结果孟世子一生病她就抛弃了孟世子,现在看到她心爱的孟世子迎娶了别的姑娘,而且还如此宠爱这姑娘,她心里是不是怄死了啊?”
“就是,看看孟世子对这个新婚妻子多好啊,特意进宫求皇上赏赐了半副銮驾,又兑换了几百两银子的铜钱一路挥撒,那位小姐若是不抛弃孟世子,如今的风光就是她的了,这份能让人传唱三十年的佳话也将会属于她了,可惜,她自己放弃了,啧啧!”
“你们看到孟世子笑得有多傻了吗?方才微风拂起薄纱,我看到孟世子那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哎哟哟,哪里还有平时那矜持优雅的模样,这跟我们成亲时的傻劲儿一模一样嘛,你们说他是有多喜欢姜家四姑娘啊,我看上一眼都能感受到他的甜蜜!”
“啧,你们还不知道吧,今天孟世子和姜姑娘成亲,其实不是姜姑娘嫁人,而是孟世子入赘姜家,他大好男儿竟然愿意入赘,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啧,难得见证一场这么盛大的婚礼,希望老天爷能对孟世子好一点,让他能跟他心爱的姑娘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哎你们知道吗,我亲戚是负责给姜家喜宴送菜的,他前两天挑着菜去姜家厨房,听姜家奴仆说,他们家四姑娘是福星转世,是旺夫命,庙里高僧都说她能让孟世子长命百岁呢!”
“嚯,难怪侯府这么看重,不知道这个姜家四姑娘的命格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等着瞧就知道了,过个三五年孟世子还活着,那姜姑娘就铁定是旺夫命了。”
“如此说来,张家那小姐退婚抛弃孟世子还是干了一件好事嘞,否则孟世子怎么能娶到命格这么好的姑娘?”
“哈哈哈哈,我猜啊,侯府上上下下现在都在感激张小姐不嫁之恩,嘿嘿!”
“……”
路人们讨论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他们身后,一身黑衣的女子握紧拳头满脸怒容。
该死!
可恨!
她和孟星河之间的事关这些人屁事啊,孟星河都没来奚落她讥讽她,这些人偏偏要来说这些伤人的话!
张攸宁黑着脸望着华美的马车。
一抹懊悔和难过,一闪而过。
区区从三品大臣的女儿,竟然能以半副銮驾的最高礼仪出嫁,这是公主都不见得能拥有的风光和体面……
孟星河,他当真爱惨了姜云韶,是吗?
若是她没有跟孟星河退亲,若是她怀揣着满心喜悦义无反顾嫁给孟星河,孟星河也会给她这样的风光和体面吗?
沉默望着那马车远去,张攸宁抿紧嘴唇。
不。
不会。
就算她不退亲,这半副銮驾和一路撒喜钱的风光和体面也不会属于她。
她跟孟星河之间,从来就是她单方面的追逐和强求,孟星河对她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又怎么会这么尽心尽力为她着想呢?
孟星河……
她从边关回来一见钟情的孟星河,她追逐了两年也没有弄到手的孟星河,从今天开始,就要属于别的女人了。
她从此,再也不能奢望什么。
她手指甲死死掐着掌心,望着马车的影子。
她心想,姜云韶可千万不要是旺夫命啊,孟星河最好不要长命百岁,否则,孟星河每多活一年,她就会被人这样恶意议论一年,孟星河不死,她怕是一辈子都会被人讥讽……
她希望孟星河早死。
等孟星河死了,姜云韶成了寡妇,日子过得凄凄惨惨戚戚,就没有人会嘲笑她奚落她有眼无珠了,大家只会偷偷说她眼光好,放弃得早,才没有变成姜云韶那样的凄惨下场。
……
姜云韶和孟星河游完城,马车又回到了姜府前面。
宾客欢笑声中,孟星河捏了捏姜云韶的手,“我抱你下去。”
姜云韶轻声说,“你小心一点,小心身子——”
来自妻子的关心,让孟星河心里格外熨帖。
他站起身含笑向所有宾客拱手,弯下腰将他的妻子抱起来,踩踏着奴仆放置好的马凳,稳稳走下去。
所有宾客都为他捏着心,生怕他这病弱身子抱着妻子走不稳,把自己和妻子都给摔了。
可是他一路都很稳,他抱着他的妻子走上了姜家的台阶,跨入了姜家的大门,踩踏着火红的毯子,一路行走到喜堂里。
他这才将妻子放下来,牵着妻子温暖的小手,含笑看着上座的三对老人。
他们今日拜堂,拜的不光是姜家的二老,还有沈家的二老,孟家的二老。
三对爹娘挨着坐着,不分身份高低贵贱,一团和气。
他们看着儿女站在跟前,个个都笑得合不拢嘴。
在宾客注视下,姜云韶和孟星河开始拜天地。
拜天地。
拜高堂。
夫妻对拜。
姜云韶跟孟星河彼此带着笑,弯腰行礼,一弯到底。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一声高呼,喜堂里响起了宾客们的起哄声。
姜云韶跟孟星河站在一起,牵着彼此的手,揣着两颗甜蜜幸福的心,一同走向后院。
韶光院。
新房。
姜云韶被孟星河扶着坐在大红的喜床上,攥紧孟星河的手指。
她说,“等会儿你出去了,一定要让大哥三哥帮你挡酒,就算再高兴你也不要多喝,伤身子。”
孟星河弯着腰拉着她的小手,温柔应道,“好,知道了,娘子。”
姜云韶听到这一声“娘子”,有些想笑。
她低声说,“怪怪的……”
孟星河也笑出了声,“刚开始叫是怪怪的,叫习惯了就好了,就只剩下甜蜜和亲昵了。”
他侧眸看向一旁的喜秤,又温柔说,“我先把盖头揭开再出去敬酒,顶着盖头挺难受的吧?”
姜云韶嗯了一声。
她仰着头,期待地等着孟星河掀盖头。
随着喜秤挑起盖头下摆,一点点往上,她的视野也逐渐开阔起来。
她看到了孟星河的袍子,看到了孟星河的腰带,看到了孟星河的肩颈,然后,孟星河那张满是欢喜的英俊笑脸映入她眼眸。
她望着她新鲜出炉的夫君,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孟哥哥……”
停顿了一下,她轻轻眨着眼睫又改了称呼,“夫君……”
一声夫君,让孟星河眼里亮起了犹如灯火般的欢喜。
他看着他今日盛装打扮格外美丽的妻子,看着那张娇艳的绯红的脸颊,看着那水汪汪的只有他一人倒影的大眼睛——
一想到这个人从今以后就是他一个人的了,他心里便是灭不了的欢喜。
他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欢喜,笑着张开双臂,用力拥抱着他的妻子,“娘子。”
想了想,他又试起了其他的称呼,“夫人……定北侯府世子夫人……孟夫人。”
姜云韶被他逗笑了,笑着抱紧他,也跟着他学,“夫君,姜家女婿,姜家四姑爷,姜云韶的新姑爷!”
两人互相给对方冠上了自己这边的称呼,仅仅是这样的一声称呼,都能让他们从中咂摸到甜蜜。
他们互相叫着对方“孟夫人”“姜家四姑爷”,叫了一声以后,忍不住望着彼此,灿烂一笑。
他们终于结为夫妻了。
从今以后,他们都将冠上对方的姓名,他们会组建一个崭新的家庭。
两人就这样拥抱着,谁也不愿意松开对方。
三七在外面叫了好几声,让孟星河前去敬酒,孟星河也不想动弹。
直到三七开始敲门了,孟星河才无奈叹气。
“韶儿,我要去敬酒了,等我敬谢了宾客们,我立刻就回来陪你。”
“好。”
姜云韶松开他,抬头看着他,嘱咐道,“不要喝多了,我们房里的酒还等着你回来喝呢。”
她手指轻轻点着孟星河的心口,“听着,你要是在外面喝醉了,连我们的交杯酒都喝不了了,那你今晚……睡隔壁好了。”
孟星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的小妻子,刚成亲就开始霸道起来了。
新婚夜居然要让他去睡隔壁,啧!
他低头亲了亲妻子的眉心,抬手发誓,“我发誓,保证不会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我还要跟我的夫人……洞房呢。”
姜云韶笑着推了推他,让他赶紧出去,别叫人等着急了。
他含笑望着姜云韶,一步步倒退着,等到了门口,才转过身去。
他打开门走到院子里。
三七扶着他往前走,边走边低声说,“世子爷,您派去北山沟调查沈家的人回来了,就在世子院里等候。”
“……”
孟星河脚步一顿。
他侧眸看着三七,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眉头也皱了起来。
怎么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了?
而且那侍卫明知道他今日大喜,明知道他这会儿很忙,为什么非要现在见他?
难道调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十万火急,非要现在说不可?
想到这儿,孟星河回头看了一眼贴满了囍字的新房。
他的韶儿,他的妻子,还有他的岳父家,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转身往世子院走去。
穿过院墙,他一抬头就看见风尘仆仆挺立在木樨树下的侍卫。
侍卫看到他,立刻噗通一声跪下,拱手面色凝重地说,“世子爷,属下该死!属下回来得晚了!属下若是能早回来一天,您就不会跟姜家四姑娘成亲了!”
“……”
孟星河眯着眼盯着侍卫,心里咯噔一声。
这究竟是调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竟然还不希望他跟韶儿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