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阳光,明媚而温暖。
屋内,一片漆黑,散发着让人心惊胆战的恐怖气息。
姜云韶跟孟星河走进这暗室,点燃了烛火。
被麻绳捆绑着手脚的老妇人被扔在地上,浑身都是伤。
听到脚步声,老妇人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漆黑的屋子忽然亮起来,老妇人有些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然后,她看向了身后的一对璧人。
她的视线在长身玉立的孟星河身上一扫而过,落在了明艳的美人身上。
她紧盯着这美丽的小美人,心里有了一丝丝猜测。
“一直看着我,想来,你是认出我了?”
姜云韶走到老妇人跟前,冷冰冰地盯着狼狈不堪的老妇人。
孟星河从角落里拿了一张椅子过来,搂着姜云韶的腰肢让她坐下。
姜云韶施施然坐下。
这就是她的奶娘。
可是,她没有六岁以前的记忆,自然也不记得这个奶娘的脸。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着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竟然跟人勾结,故意弄丢了她,让她受尽了折磨苦楚,差一点死在那些恶人手中。
“为什么不说话?”
姜云韶见老妇人沉默,便再次问道。
老妇人盯着姜云韶看了好久,才缓缓开口,嗓音沙哑,“您……您莫非是……姜家四姑娘?”
不等姜云韶说话,老妇人就红着眼眶说,“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您这样美丽,这么健康,这些年在外面一定是遇到了好人了,没有受苦是吧?”
她哽咽道,“我当年带着您出去玩,您跑丢了,我一直深感不安,虽然我不是故意弄丢您,可毕竟是我这个奶娘没看好您才让您丢了,我真的很怕您在外面过苦日子,我真的很不安,真的……”
姜云韶嗤笑一声。
她淡淡睨着老妇人,“你还是一口咬定,你不是故意弄丢我?”
老妇人眼含泪光望着姜云韶,“四姑娘,您也以为我是故意的?天地良心啊,老身拿着姜家给的银钱,老身怎么会做对不住主家的事?再说了,您是吃老身的奶长大的,您是老身抱着一天天长大的啊,老身就算再没良心也不会弄丢您,老身冤枉啊!”
姜云韶又嗤笑。
她冷冷对老妇人说,“你眼里没有半点愧疚,你没有半点心虚,或许你是觉得,我如今这么美丽这么健康,我没有在外面受苦,你就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是吧?那我告诉你,我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
她慢悠悠说,“当年被你故意弄丢以后,我被人抓去关在漆黑的地牢里,他们每日割我的手腕放我的血,他们把我当牲畜一样关着……而在我六岁那一年,他们甚至将我打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我被他们打死了扔进乱葬岗里,后来他们走了,我侥幸逃出生天,被一对好心的人收留抚养长大……”
她冷漠看着老妇人,“所以你知道么,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幸运,他们没有善待我,我那几年受尽了人世间最苦最痛的折磨。你以为你现在被我爹打成这样就很惨了是么,不,你这点伤算什么,我当年才是真的惨,我活生生被他们打死了!”
老妇人睁大眼睛震惊地望着姜云韶。
她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个美丽华贵的姑娘,竟然,竟然有着那样的阴暗时光……
姜云韶任由老妇人盯着她。
许久以后,姜云韶缓缓问道,“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说不说实话?当年,到底是谁让你把我弄丢?”
老妇人一瞬间反应过来。
她拼命摇头,哭着说,“四姑娘,老身不知道您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头,老身对不住您!可是老身真的不是故意弄丢您的,当年的事是个意外,是您自己贪玩才跑出去丢了,老身没有害您,老身冤枉啊!”
姜云韶闭上眼睛,“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她对孟星河说,“孟哥哥,麻烦你去把奶娘的家人全部带进来。”
“好。”
孟星河握了握她的肩膀安抚她,然后点头出去了。
老妇人见状,慌了。
她挣扎着喊,“四姑娘您要做什么?祸不及家人,您有恨冲我来,您别动我的家人!四姑娘!四姑娘!”
姜云韶闭着眼睛一脸冷漠,任凭她怎么喊,姜云韶根本不带搭理的。
很快,孟星河领着侍卫,将一对年轻夫妻带进来。
那年轻男子怀中抱着个两岁的小男娃,女子手里牵着个四岁的小女娃。
两人一看面相就是老实憨厚之人,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被押进来时他们脸上写满了惶恐和无助。
他们被侍卫推搡进门,看到被打得伤痕累累的老妇人,他们慌了神。
“娘!”
“娘他们打你了?”
“奶奶,奶奶,血……”
年轻夫妻和四岁的小女娃都被老妇人的惨状吓得六神无主,被推搡到地上后,他们纷纷往老妇人那边爬去。
一家人抱团靠在一起,满面惊慌地望着姜云韶和孟星河,全都在瑟瑟发抖。
姜云韶缓缓睁开眼睛。
她看着那一家子惶恐的人,心想,此时此刻自己在他们眼中,必定是心狠手辣的大恶人一个吧。
无所谓。
她从来就没把自己定义为好人。
她扫了一眼年轻夫妻和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对老妇人说,“你还是不想说实话,是吗?”
老妇人泪流满面,“四姑娘,您饶了我们吧,我们真的都是无辜的,当年真的没有人收买我,我可以发毒誓我没有故意弄丢您,我真的没有,您饶了我们,您饶了我们吧!”
姜云韶轻笑一声,“很好,既然你不说实话,那么,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她慵懒靠在椅子上,睨着年轻夫妻。
她说,“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的母亲是我的奶娘,当年她拿着我们姜家丰厚的月银,却把年仅三岁的我卖给了坏人……”
她停顿了一下,勾唇问道,“你们知道三岁是多大吗,看看你们的女儿,她四五岁了吧,可我那时候还没你们的女儿大,我就被你们的母亲勾结外人给带走了,然后被恶人关押在暗不见天日的地牢里,一关就是三年,他们每天取我的血,用我的血做坏事,在我六岁时,他们将我乱棍打死,打得我血肉模糊,把我丢进了乱葬岗。”
她继续说,“我本想着,只要她肯说出幕后指使者,我就饶她狗命,可她死活不肯说,那么,我现在就要把我遭受的一切,还给她的儿孙们——”
她指着年轻夫妻和那两个孩子,“也就是,你们。”
年轻夫妻脸色大变。
他们互相抱着对方,惊慌绝望地望着姜云韶。
老妇人更是绝望,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一直喊着四姑娘饶命。
姜云韶瞥了一眼老妇人,继续说。
“现在,我要把你们四岁的女儿带走,从今日起,我每天会割开她的手腕取她一点血,我会关押她三年,等到三年之后,把她乱棍打死。”
“至于你们两岁的儿子,我便把他丢到大街上,让他被拐子拐走,至于他的未来会怎样,那就看他自己的命了。”
“也许,他会被卖去宫里,阉了他命根子,让他做太监。”
“也许,他会被送去给富贵人家做娈童,还没成年就得伺候肥头大耳的老男人,一个又一个男人的欺辱,会让他失去活下去的勇气,也许你们还没死,他就抹脖子自尽了。”
“除开这两个孩子,你这个当儿子的也休想逃脱,谁让你有个那样恶毒的母亲呢,她惹了我,那么就得你们来还债。”
“你们听说过南州的半月山庄么?半月山庄名下有数十家青楼和南风馆,我便让人将你送去南风馆,你从此就开始做皮肉生意,好好接客……”
“你们一家子,就代替你们的母亲和祖母,好好赎罪吧,等我什么时候查出了幕后者,我就放你们自由。”
说完,姜云韶看向那个年轻的妻子。
她勾唇,“你呢,等会儿就可以走了,做坏事的是你婆婆,不是你亲生母亲,你出了这个门,重新改嫁,你就跟这家人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我的报复不会冲着你。那老妇人欠我的,该她的儿孙来还,你说是不是?”
年轻的妻子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她紧紧搂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满眼都是绝望。
年轻的男子也一样绝望。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女儿被关押在黑暗的地牢里割手腕取血,他不能让他的儿子被卖去做太监,他自己也一样不能去南风馆里卖皮肉!
他不去!
他们一家人谁都不能去!
六神无主的他抹着眼泪,转头看着老妇人,“娘!娘!要是真有幕后者,您就告诉她们吧,您要是真的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您就告诉人家,现在人家要报复咱们了,您难道真的忍心看着我们去受尽折磨,您要看着我们家断子绝孙吗娘!”
老妇人也哭得直打嗝。
她看着儿子,儿媳妇,孙儿孙女,狠狠闭上眼睛。
她咬着牙,缓缓说,“没有人,没有人指使我,没有人收买我……”
姜云韶看着她这样,再没了耐心。
她抬手,“你们几个,立刻将人带走。”
侍卫立刻上前来。
一家人慌了神,哭喊声震耳欲聋。
姜云韶冷冰冰看着侍卫将年轻男子和小女孩小男孩拖出门口,然后,她站起身来。
她慢悠悠走到老妇人跟前,弯下腰,问老妇人,“你这儿子,是你的亲儿子么?看着亲儿子被送去南风馆,竟然也能无动于衷,嗯?”
老妇人流着泪怨毒地望着姜云韶,“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得好死!”
姜云韶轻笑。
她说,“是啊,拜你所赐,我六岁那年已经不得好死过一次了,我一个从死人坑里爬出来的人,我怕什么?”
老妇人怨毒盯着她。
她缓缓凑近老妇人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儿子去南风馆接客,你觉得,他接的第一个客人是谁才好玩呢?”
不等老妇人说话,她就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把你也送去南风馆好不好?到时候蒙着你儿子的眼睛,让你去做他第一个客人,让他好好伺候你,怎么样?”
老妇人一愣,随即,那双眼睛猛地睁到最大!
她震惊又绝望地望着姜云韶,如同看到了魔鬼。
姜云韶伸手指了指老妇人的肚子,勾唇,“你这年纪,应该还能再怀上吧?你要是怀上了,生下个四肢不全的畸形畜生,可怎么办呢?”
老妇人手指甲嵌入掌心,整个人都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魔鬼……
这就是个可怕的魔鬼……
老妇人睁着惊恐的眼睛望着姜云韶,对上姜云韶眼中那嗜血的冷光,她再也撑不住了,她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悲鸣,“我说!我说!我说——”
姜云韶直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老妇人,“好啊,你说。”
老妇人闭上眼睛哭泣道,“当年是有人找上了我,早在我怀孕的时候,他们就找上了我……”
姜云韶微微一愣。
她蓦地看向孟星河。
孟星河也非常意外。
老妇人继续说。
“我夫家日子不好过,家里特别穷,我怀孕以后我就跟我夫君商量,等生了孩子,我就去大富人家应征做奶娘挣银子养家,因此我们俩就跟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打听,要找谁走关系,要怎么才能进入大富人家。”
“大概就是我们到处打听,引来了那伙人。”
“他们盯上了我。”
“在我孩子出生的时候,他们把我的孩子抢走了,又抱来一个别人家的孩子扔给我,他们告诉我,我要是不想我的亲生孩子死在他们手里,就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老老实实听他们的话。”
“我不想我的亲生骨肉被他们弄死,我和我夫君战战兢兢把他们扔来的孩子当自家孩子抚养,然后我又听从他们的安排去官府报名做了奶娘,之后我就被姜家聘请了,做了姜家四姑娘的奶娘……”
“而那一伙人并没有从我的生活里消失,我每隔七天都会回家看一趟孩子,每次回去都会喝下他们给我准备的一碗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