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尧冷硬的面孔结了一层寒霜。
可终究在对上她哭红的双眼时语气温软，第一次耐心的解释。
“你看，我裤子都没破，怎么可能受伤，只是我腿上原先有被弹片划伤的伤疤，很吓人，不敢让你看见。”
他握着小姑娘有些发凉的手，往小腿鼓起的那片伤疤处一放。
赵明月瞬间抬眸看着她，眼底又升起一层水雾：“三哥，你……你受苦了。”
又哭了。
小丫头怎么这么爱哭。
赵尧心软得一塌糊涂，将人抱在怀里。
赵明月也顾及不了那么多，双手轻轻的放在他腰间搂着。
小鼻子已经哭的有些发热，触碰在赵尧胸口，就好像有一团火。
赵明月察觉不对，突然将耳朵贴在他胸口：“三哥你心跳好快，是因为流血不舒服了吗？”
赵尧闷哼一声，双腿紧紧的夹着，生怕弹出什么东西，吓到赵明月：“没有，是饿的心慌。”
赵明月晕乎乎的点头：“也对。”
二人从早上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过呢。
三哥流了这么多血，肯定还有点低血糖。
可她要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截血肠是不是有点吓人？
赵明月咽了咽口水，缓缓从他怀里退出来。
她又装模作样的去口袋里掏，掏出来两块糖。
“这还是以前你给我邮回来的，妈不让多吃，我藏起来了。”她剥开糖纸，往赵尧嘴里塞了一个，“咱俩一人一个。”
另一个则进了自己的嘴里。
赵尧没有拒绝。
他现在确实需要点什么东西转移注意力。
赵明月注意到她的箩筐竟然是跟着掉了下来，旁边还散落着多数已经被摔烂了的葡萄。
她想了想，假装过去捡葡萄，实则是从商场里面拿了差不多的品种放进去。
这样还能补充补充体力。
兄妹二人看一下，确定这四周没有什么能够爬上去的路，就近找了一块相对平坦的山洞进去休息，等有力气了再往上面走。
而此时，山上的谷丰村已经乱了。
赵母已经哭晕了好几回，现在在家里，由杨贵荣和张艳华守着。
赵父刚接了知青回来，把知青安顿在已经商量好的老乡家里就听说了这事儿。
他没说话，但是烟杆子却一口接着一口的抽。
“梁涛，李龙，还有吕丰收，你仨带着人，去从缓坡慢慢的往下找。”
“秦高峰，武建设，你俩带着人去从谷收村那边绕道山下找。”
赵父起身，头上好像多了几根白头发：“大刚二刚，你俩再带上春儿和眠儿，跟着爹一起走。”
镇子里的双抢不能停，可是他老头子的闺女儿子今天都丢了，所有重担都压在他的身上，他只觉得站起来的这一会眼前冒金星。
赵清荷从人群里走出来：“我也去。”
她哭的眼睛都肿了：“要不是因为我没拉住堂妹的话，堂妹也不会掉下去，都怪我，我也要跟着一起去。”
“我也和你一起走。”周亚男站出来，“人多力量大，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希望。”
赵父本来不想让他们女孩出面，毕竟山底下都是树林，万一碰到了野兽，男人还好说，女人太危险了。
可邓景升和曹建国也站出来：“大队长不用担心，我俩护着他们。”
赵父这个平常很有威严的大队长，像苍老了十岁：“行，去找吧，今天丢了的是我的儿子闺女，如果找到了，我一定会好好感谢大家。”
众人一哄而散，按照制定好的线路去寻找俩人。
天色很快黑了下来。
远处还能传来乌鸦的叫声。
山洞里更黑，再往里面看去，就像是深不见底的地狱。
赵明月心里有些毛毛的。
二人从洞口捡了柴，燃起火堆，面对面坐着，兄妹俩的脸被火光照亮。
她抬头看看赵尧，眼睛有点发酸，哭的。
赵尧却以为她又伤心了，低声：“怕？”
赵明月点点头：“太黑了。”
平常这个时候在家里，是有煤油灯的。
再不济，也有大家说说笑笑的声音，有妈帮她打蚊子的声音。
不至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安静的树林里相依为命。
小姑娘表情很是落寞，有些惹人怜爱。
赵尧挣扎了许久，才冲她伸手：“到我这边来。”
赵明月过去，却只老老实实的在他身旁烤火。
赵尧压制住内心想将她搂进怀里的冲动，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面前的火堆。
“明天天亮我就去看看有没有能往山上走的路，晚上只要有我在，就不会有野兽过来，放心吧。”
赵明月乖巧点头：“嗯。”
二人之间安静了少许，赵明月肚子突然咕噜一声，打破沉默。
她有点尴尬：“三哥，我们把葡萄吃了吧。”
二人从早上到现在还一口东西都没吃，就只有那块糖，又挺不了多久。
赵明月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她又没办法把商场里的东西拿出来，只能这样忍着。
赵尧没忍住笑了。
她脸红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他道：“你吃吧，我还不饿。”
这点葡萄根本不够两个人分。
赵明月知道他什么意思，干脆赌气：“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了。”
赵尧叹息：“我是真的不饿，以前在战场上的时候，三天水米未进都有，更何况这么一会。”
“算了，我也不吃了，那就睡觉吧，说不定明天一起来爸爸就来了。”
说起爸爸两个字，赵明月鼻尖一酸，又有点想哭。
她往赵尧腿上一躺，转过身去，将脸埋在他身上。
赵尧又是一僵，突然皱起了眉。
小丫头都已经这么大了，和他相处的时候还有些不设防。
是和他亲近还是爸妈根本没教过这些。
如果今天和她一起掉下来的不是自己……
赵尧呼吸有些不顺畅。
如果是梁涛的话，那是不是二人从山底下回去就要定亲了？
不行，他回去之后要和爸妈说说，有些事情一定要教给她了。
看着小姑娘已经睡了过去，脸上还有未擦干的泪痕，赵尧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
她如果，不是他的妹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