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木窗边种着几盆小绿植,有一盆里面还结了几颗红彤彤的草莓,这是鹿呦亲自种好然后摆放整齐的。
旁边的墙壁上,也贴了一些她自己画的q萌图片,乍眼一看倒跟她以前在现代的小房间有些相似。
这厨房虽说大多数时候都是云晨在用,但她偶尔也会过来煮点小食。因为是新开辟的,所以装修风格什么的,在她的指点下,很有一种现代简约森系的感觉。
浅色的橱柜,深色的木质台面,几盏手绘的竹影灯,藤编的实木长桌,暖暖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使得整个厨房都在闪闪发光。
这里面的很多家具摆设都是外面买不到的,全是鹿呦画了图纸,然后云晨找人定制出来的。坐在这里看一看窗外的海棠花,心情再不好也会愉快几分。
但此刻,坐在那半束阳光下的少年,眸子里却只有六月飞雪般的深寒。
姬怀朔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正是对周围的环境好奇地打量,哪里知道就被问了这么个问题,连魂身都被吓地淡了几分。
昨晚上,云晨心神不宁,他也老老实实待在灵海里一声没吭,倒使得云晨一时忘记了他的存在,将两个人之间的谈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姬怀朔听得咂舌,既对少女的遭遇感到同情又对她‘重生’的事儿感到离谱,他是真想插嘴发表一下心得感悟,抨击一下几个渣男贱女,但又害怕被云晨反应过来直接给他灭了口。
所以这一晚上加一早上,他都异常老实,却没想到这小子哄好那少女后,就露出了真面目。
姬怀朔紧蹙着眉毛,叹了口气,“怎么说呢?此人在所有隐世高级修士间都是一种禁忌般的存在,以你现在的修为能力,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为好。”
“所以,他究竟是谁?”少年薄唇紧抿,眼神凌厉,满身肃杀之气挡也挡不住。
见他这样,姬怀朔更是闭紧了嘴巴。他现在与这小子连在一起,这小子要是想不开跑去找死,他也得被带累。
云晨沉默了一下,敛去眉间燥郁,冷静开口,“我答应了呦呦不会冲动。”
姬怀朔仍旧没应声。
云晨深吸了一口气,有几分切齿意味道:“灵牌。”
灵牌?早说嘛!
姬怀朔表情一变,声音却故作迟疑,“倒也不是不能告诉你……那个,灵牌什么时候能给我做好?”
“明日。”
眼见云晨神色越来越危险,姬怀朔终于不再拿乔,沉声道:“其实我对此人也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是妖界神殿的人,名字叫白君珩,百年前的赤辰大战就是此人一手促成的。”
云晨眉头紧蹙,“神殿?”
姬怀朔道:“是的,幻妖界虽地广物博,却灵气稀少修炼资源有限,所以妖族人虽多,但真正的高手却很少。且妖界四分五裂,常年混战,妖民们也过得苦不堪言,原本以这样的实力是不可能对上当时正直强盛期的云境界的。
但在四百多年前,妖界一处名为极虚之渊的地方,却突然冒出了一座神殿,以绝对碾压的实力降服了十六个妖尊,成为妖界说一不二的存在。
这白君珩就是神殿对外的掌权者,但他暴虐成性,嗜杀无辜,残戾不仁,每到一处地方,那里几乎都要死上一大片的人,搞得妖界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众妖皆出走奔逃,但他却派了军队把持在妖界出口,谁若敢跑,当场就地斩杀,无论老弱妇孺。
那一段时间,妖界的天都是红的,荒草丛里全是累累的白骨,听我父皇回忆说,连飞过那一片空域,都腥臭地令人作呕。
但奇怪的是,过了一段时间后,神殿却又消失了,白君珩也随之一同消失,妖界众民也因此得以休缓生息,重新开始繁衍后代。时间一久,又渐渐演变成了以往各大妖尊割据一方的混乱局面。
然后在一百多年前,那个时候我父皇已经薨势,我才刚刚坐上魔尊的位置没多久,神殿又再一次重现于世。白君珩这一次倒没有再血洗一次妖界,但他集结了百万妖军来进攻你们云境界,还派人来游说我们魔界一同参战。
说实话,本尊好美人好美酒好玩乐,却对战争这种事情委实不感兴趣,所以我当场就婉拒了。但白君珩派来的人却承诺,若是攻下云境界,将划分一半的地界给我们魔界。没办法,这个诱惑太令人难以拒绝了,所以我又答应了。
但我随着大军一路随行到暨阳,一路上却亲眼见着了不少白君珩以及他手下兵士的残暴行径,本尊绝不是害怕,只是觉得与虎谋皮,终将为虎所噬,所以我又反悔了。但其实我还没真正宣告要帅兵回魔界,就被姬怀荒这个卑鄙小人暗杀于营帐!并且将我的神魂连同我的亲卫一同镇压在地底不得出来!!”
说到此处,姬怀朔攘袂切齿,满腔愤恨,“本尊迟早要杀了这个人面狼心的狗东西!夺回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一切!!”
他重重冷哼一声,缓了口气才继续道:“之后的事情本尊就不知道了,可能你比我还要了解的清楚一点。但白君珩的修为,深不可测,反正以我当时的实力根本无法看透,另外就是那个一直隐在后面的神殿……总之,我劝你,不要想着去以卵击石,做些愚蠢的事。只要此人一出现,必定硝烟弥漫,烽火连天,啧……怕是你们云境界之后有得头痛了。”
云晨脸色沉凝,坐在原地久久缄默不语。
好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照你所说,此人纠结百万大军挑起三界大战,当是声名烜恶之人,可为何云境界的史册之中却并无此人的记载?”
云晨连姬怀朔的名字都听过,却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个人物。
姬怀朔啧了声,“谁在外行走用本名啊,白君珩这名字也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罢了。你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应该听过‘诛神邪君’这个名号吧?”
云晨眸色瞬冷,“此人乃是当年重伤天元师祖之人,我如何能不知?”
姬怀朔道:“你既然知道,就应该知道此人修为究竟有多恐怖了。想开点吧,看好你师妹,避着一点,不一定能那么倒霉又遇着他了。”
云晨手心猛地一攥,手背上青筋嶙峋暴起,胸口起伏不定,“此人当年明明已经被各大门派的高手联合镇杀于琅环海,又如何还能再次出现?”
当年那场大战,各大门派皆是损失惨重,青云宗三个实力高强的老祖尽皆殒命,否则也不会轮到四大仙尊成为宗内地位最高之人,宗门也一度衰落,直至后来才又重新崛起。
姬怀朔倒不知道这茬儿,目露佩服道:“要说厉害还是得你们云境界的人厉害啊,居然能把这人给撂翻了。不过你说他为什么又出现……这我哪清楚?要不是你师妹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要不就是此人没死透呗。但我觉着,前者的可能性大一点,你师妹说前世没见过你,以你这样的天赋不应该也不可能默默无闻……算了,我也说不清,事儿我告诉你了,灵牌你记得给我做啊。”
姬怀朔说完,灵体一飘,飘到了外面的树上朝外东张西望,饶有兴趣地观摩着四周,云晨却没管他,他坐在那里,只觉得手脚发冷。
事情的严重性超乎他的想象。
此人不仅是前世杀害呦呦的凶手,更与青云宗乃至云境界都有着难以磨灭的深仇大恨。可他若是没有死透,在当年十大宗门布下的天罗地网里又是怎么侥幸逃生的?
还有,他又为何单单针对呦呦这样一个女孩,不仅对她痛下杀手还百般凌虐,虽说此人性格残暴嗜杀,可云晨总觉得此事背后还有其他蹊跷。
难道是因为呦呦身为无垢之体的缘故?
可那也不对,如果是因为无垢之体,应该是对她的身体感兴趣,而那个人却仿佛只是为了虐杀。
云晨眉头越皱越紧。
在他所不在的前世,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说实话,原本听到云义曾经关禁过她的事,他是恚恨至极的,可在听了姬怀朔的话后,又突然莫名地有些明了云义当时为什么会关着她。
她的体质是被所有人都觊觎的无垢之体,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而如果云义早就知道有这么个疯子的存在呢?怎么想,都觉得不安全,甚至连他现在都觉得,以后估计她每出一趟门,他都会心惊胆战一次。
此人必须除掉,否则寝食难安!
云晨咬着牙,再次痛恨自己现在修为的薄弱。
关于此人,长泽风知道的肯定比他更多,还有他的身世,呦呦的安全……看来是该找个时间和师父好好聊一聊了。
晨回到楼上的时候,少女都还没醒过来,他将做好的吃食放在桌上,用一道灵力细细温着,却不急着喊她,只坐在床边眼神轻柔地看着她。
心情本是沉重,心绪也是紊乱,却在看到她的刹那,只余平静和千丝万缕的情意缠绕在心底。
少女不知何时翻了个身,双手抱着枕头,一条腿蜷缩着,一条腿压在被子上,细腻如脂的白嫩脸庞上褶了一条浅浅的睡痕,红唇微嘟,双颊晕着淡淡桃花色,如黛的青丝散在雪白的脖颈,些微凌乱,好看中透着些许娇憨,只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他嘴角不自觉勾起缱绻笑意,澄澈的目光似丝绸般柔软,温顺地拂过她的脸颊,看着看着,他忍不住伸手,用微凉的指背从她眼角轻轻滑至唇角。
少女似是有所察觉,微皱了皱秀眉,在枕头上蹭了蹭下巴,却仍然没有醒过来,但他指边的唇瓣却微微张开些许,露出一截嫩红的舌尖。
心跳蓦地停了一瞬,指下的温度似乎变得烫手,他眸色微暗,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山洞里的那一幕。
喉结轻轻滚动,他目光有些狼狈凌乱,却舍不得从她身上移开,鬼使神差地,想起那天被她浛住指尖的场景,食指从唇角一滑,已轻轻钩住了那小巧的舌,甚至还砰到了旁边的贝齿,引来了一片颤栗。
他呼吸微微急促,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指尖传来湿湿热热的触感,像是要烫进心里,耳根顷刻就红了个透,若是以往,他是万万不敢,可在花楼里学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识后,胆子却又比以往大了些。
手指钩着她的舌轻轻摩挲,直到她唇角留下一丝晶莹的涎水,他眸光陡然一沉,再也忍不住,轻俯身躯,细细吻上了那张早就想吻却没能吻得上的红唇。
但害怕吵醒她,他的动作温柔地有些过分,轻轻恬去她唇角银si,又晗着唇瓣用唇舌来回轻磨,直到后来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里面的小舌,指骨蜷起,有些压抑不住地用了些许力道,这使得被他压着的人轻声嘤咛了一声,他蓦地停下动作,连忙起身,跳到桌边,装作刚刚才拿着餐木盘进来的样子。
云晨想到了一个词:偷香窃玉。
这样一想,心跳更是如擂鼓躁动,他匆忙低头,手指都攥地略微发白。
“唔……”少女从床上支起半只手臂,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口齿软糯不清道:“师兄,我刚刚好像做了个梦,梦见一只猪在啃我的嘴巴,太过分了,呜……”
某只猪:“……”
他勾了抹温柔笑容,却暗含切齿意味,“呦呦醒了?快过来吃饭吧。”
“嗯。”
鹿呦应了一声,翻身坐起,双手撑在膝侧,脑子却还有些迷糊。
“怎么啦?”少年清越的声音响在耳畔,俯身轻揉了揉她的头。
鹿呦撅了撅嘴,“梦到猪了,呜……难道是我想吃猪肉了?”
云晨:“……”摸头的动作想改成弹她一个脑瓜崩怎么办?
他蹲下身,握着她的脚踝轻轻替她穿好绣鞋,“今日有做糖醋排骨,你应该会喜欢。”
鹿呦迷迷瞪瞪地点头,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力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刚睡醒,身体还有些发软,声音也有些发软,“师兄,什么时辰了啊?”
云晨起身,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到桌边坐下,“刚过申时。”
“申时……”鹿呦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小声嘀咕,“也就是说快下午三点了,天哪,一觉睡过头了。”
云晨递给了她一双雕花娃娃头玉筷,又给她盛了一碗汤放在旁边,“不晚,等你吃过,去找师父正好合适。”
鹿呦含了一口汤咽下,点了点头,“嗯,你吃过了吗?”
云晨笑笑,“没有,和你一起。”
若是他自己,他连饭都懒得吃,随便吃颗辟谷丹糊弄一下就得了,但和她一起吃饭,他却是极喜欢的。
他夹了块排骨递到她碗里,又剥了一只虾仁一起放了进去,若是以往被这么伺候,鹿呦多少会有点不自在,但可能是因为昨晚把所有秘密都交待完了的原因,她看着云晨只感觉无比的亲近,以前总会有意无意地客气,现在却有些理所当然的感觉,只是她自己却还没意识到。
这种感觉,只有在鹿香如和陈最身上出现过,因为无比的信任,所以不惧怕暴露任何的小缺点或者不满,甚至连说话都带了一股自然撒娇的味道,“好好吃啊师兄,你的厨艺好像又进步了哦,再接再厉,以后肯定可以成为一个超越季爷爷的大厨!”
云晨微笑着,替她夹了片笋片,“别光吃肉,也要吃点蔬菜。”
鹿呦刨着饭‘嗯’了一声,语气却变得有些惆怅,“也不知道季爷爷现在怎么样了,都好久没去看过他了,自从冯爷爷过世后,他的身体就越发不如以前了。”
云晨眼睫微垂,笑容却未变,“那等你渡完劫,我们找时间一起去看看他。”
鹿呦点头,“嗯,把乌林也一起叫上,他也惦记着他们呢,啊,还有元灵,我也好久没见她了,有点想念了的说。”
他看着她,目光格外温暖,“好,到时候都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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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妖界。
云义看着眼前突然多出来的那个似小山般高大的木偶人,皱了皱眉,他脚步刚停顿,那只木偶人便手握一把四五丈长的巨型妖刀朝他直直劈来,动作快地看不出一点僵硬的意味,脸上勾勒的红白色花纹在阳光下熠熠闪光,畸形的眼角和咧到耳根的巨齿也随着刀风一同猛地袭来,近乎就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