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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翻译似乎有些犹豫,没有说话。

三镖接着说:“要么再回到那个补给站,不过要花两天时间。”

“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如果我记得没错,从这里往东走,一天时间,有个山里的小屯子。”

王翻译叹了口气:“就算去了,能有啥用?”

“那里,有个郎中。”

“山里的土郎中,贴个膏药能行,尾田少佐伤这么重,他能治吗?”

三镖灌了两口酒,看到手上还有血,抓了把雪使劲搓了搓。

“那个郎中,可不简单,死人也能救回来。十年前,我带着几个人去绑票,那是县太爷家的大公子,绑到手之后,刚出了县城,正好遇到自卫团出任务,当时就打上了。”

“跟着我一起去的三个兄弟,当场身亡,我身中六枪,单枪匹马从人群中冲出来,接应的兄弟在路边找到我的时候,都没气了,准备埋了。”

“也是运气好,大当家和这个郎中有交情,快马加鞭把人请来了。要不是人家有本事,我早就死了。”

说到这里,罗老九开口了。

“夏老栓,人称华佗在世,确实厉害。不过啊,三四年前,他得罪了活阎王赵福,被四处追杀,有人说他早就死了。”

三镖摇了摇头:“没死,躲山里了,没几个人知道这事儿。”

罗老九笑了:“要真是夏老栓,这个日本人的命,说不定还有救。”

王翻译一听,立刻激动起来:“那咱们去吧,能保住他的性命就好。”

三镖站起身,笑着说:“提前说好了,夏老栓可不喜欢日本人,他要是不愿意帮忙,我就没办法了。”

王翻译连连点头,说到了地方,他会想办法的。

于是,我们把尾田少佐抬上了爬犁,收拾收拾东西,转过头,冒着雪出发了。

天亮之后,雪开始变大,纷纷扬扬,我们身上很快就落了厚厚一层雪。

尾田少佐发烧了,野猪这个东西,什么东西都吃,被它咬过的伤口如果不及时处理,很容易感染。

这意味着,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路上,三镖告诉我们,要去的那个屯子在深山里,只有十来户人家,叫做大沟屯。

实际上,三镖也只是去过一次,所以路上停下来好几次,确定自己有没有走错路。

天擦黑的时候,我们来到了两座矮山的山脚下。

三镖指着前面的山沟说:“从这里进去,走到底就是大沟屯。”

我起身抖落身上的积雪,往远处看了看,大沟里白茫茫一片,地上一点车马经过的痕迹都没有。

看来,这个屯子确实很偏僻。

马爬犁慢慢驶入大沟当中,王翻译轻声在尾田少佐的耳边说了几句,似乎在安慰他。

看尾田少佐这个样子,我是不相信还能救活。

但三镖的心思我也明白,这个日本人一死,当初承诺的两百条步枪,肯定就完犊子了,那我们就白跑了一趟。

所以,夏老栓如果有办法帮他“吊着命”,多活个十来天,等我们拿到枪,那就谢天谢地了。

天越来越暗,大雪还在下,根本看不到屯子的影子。

王翻译有些着急,探着身子往前看。

忽然间,他伸手指了指前方:“有人!”

三镖停下了马爬犁,我也赶紧站起来,朝着王翻译手指的方向看去。

雪太大,眼前一片模糊,大约十多米远的地方,好像真有一个人影。

这大雪纷飞的天气,怎么可能有人站在路边?

前面隐约可见的屯子,也是一点亮光都没有,难道天刚黑,就都睡了?

三镖可能也意识到不太对劲,掏出腰间的短枪,回头对我说:“小刀子,上去问问是什么人,小心点。”

我一边答应着,一边拎着枪跳下了爬犁。

刚走了两步,三镖又在后面嘱咐:“放心去吧,我瞄着呢。”

有了这句话,我确实放心不少,立刻端起枪,慢慢靠近了那个人影。

这个人穿着灰布大棉袄,狗皮帽子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积雪。

他背对着我,手中拄着一根棍子,好像正在朝屯子里走。

但是,现在他就停在前面,一动也不动。

我停在两米之外的地方,大声问:“这位老哥,前面是不是大沟屯?”

他没有回头,还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我意识到情况不太对,立刻举枪瞄准他。

“前面的大哥,再不说话,我开枪了!”

他还是没动,好像没听见一样。

我急了,一边端着枪瞄准,一边绕到了他的前面。

借着日落前最后一丝光亮,我看清了这个人的面孔。

这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他的眉毛胡子上都是积雪,脸上似乎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壳子,两眼浑浊,显然已经死了。

此时,他还保持着走路的姿态,一只手握住棍子,另一只手伸向屯子的方向。

我鼓起勇气,上前探了探的他的鼻子,确实没有了气息。

怎么可能,会有人站着被冻死?

我想不明白,赶紧跑回去,把这个情况告诉了他们。

三镖赶紧把马爬犁停到旁边,他围着这个老人转了几圈,显然也有些搞不明白。

罗老九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罗盘,仔细看了看,开口说:“三镖,这个屯子邪乎,咱们还是别进去了。”

王翻译忙说:“不就是冻死个人嘛,有啥奇怪的。”

三镖摇了摇头:“冻死人我见过不少,啥样的都有,还有脱光衣服冻死在雪堆里的呢。但是,这站着就被冻死了,还是头一回见。”

“你没看他拄着棍呢,不然早就趴下了。”

我上前轻轻推了推,这个人轰然倒地,半截身子都埋在了雪里。

罗老九坐在爬犁上,嘴里嘀咕着:“这一趟,算是把老命都搭上了,也不知道值不值。”

三镖也不管他,招呼我坐上爬犁,继续往里走。

屯子越来越近,零零散散十多户人家已经可以看清了。

爬犁停在屯子入口处,我和三镖都下来了,王翻译也跑上来,低声问:“那个郎中的家在哪里?”

三镖指了指里面:“一直往里走,最里面一家就是。”

“那咱们走吧,天太冷了。”

三镖扭头问:“王翻译,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屯子到处都是死人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