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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漱玉心头难过,欲要离去。那老婆子却跪在地上拦住了裴漱玉的去路,“姑娘,老婆子弄脏了您的衣裙,请稍待老婆子片刻。”

红袖低头一看,果然,那绿菜根上的黄泥竟是黏在月白纱裙上。

“你这老货,走路真是不带眼吗?这可是姑娘今儿新穿的华裙!”红袖蹲下身子,掏出罗帕轻轻擦拭,那老婆子才说话,“姑娘,不可。”

却见已经擦了几下的裙子上,黄泥晕染开,原本只是零星些,这会儿却成了巴掌心那么大一片,土黄污糟。

“这可是如何是好?”

裴漱玉心头更是不舒爽,“快些回去,换了就是。一会子母亲看不到我,少不得又要盘问几句。”

说罢,抬脚就要离去。

那老婆子赶紧腆着笑脸拦住,“姑娘且等等,老奴马上就来。”起身小跑,一坨胖胖的身躯异常麻利。

不多时,那老婆子抬着铜盆拿着干净的巾帕稳稳当当快步走来。

让红袖扶着裴漱玉到一旁美人靠上坐下,她蹲下身子,给裴漱玉裙上的黄泥轻轻洗去,又用巾帕吸了水。

不多时,就干净如初。

上头的绣样、金丝都不曾损害,红袖面上展颜,“幸好幸好,这裙子可是十几两银子做出来的。”

那老婆子又从腰后变戏法一样,拿出个草编的半尺大袖珍草笼子,递给红袖。

“大姑娘,这是奴家孩儿从庄子上早间送进来的野果子,也上不得什么台面,但做个零嘴儿,倒是鲜甜呢。”

红袖有些嫌弃,“我们姑娘能吃这个?怕是要闹了肚子!”

那老婆子弓腰赔笑,“姑娘金贵,老奴自然知道,只是想着今儿成色好,拿到姑娘跟前丢人现眼了。”

裴漱玉寻思着早些回去,何况这是长房,也不好得过分飞扬跋扈。

萧家的人四处都是,被看了去,恐怕又要失了母亲的谋算。

“红袖,拿上就是。”

那老婆子见状,赶紧又奉承道,“若是姑娘吃得惯,并托这位红袖大姐来厨上,我夫家姓佟,你说寻佟二婶就行。回头让我那逆子再送些进来。”

裴漱玉不耐理会,红袖见惯这些上来攀附的媳妇婆子,只拿着草笼子,扶着姑娘离去。

佟二婶慢悠悠捡起一地的绿菜,又抬着铜盆离去。

晚间,金拂云看着书信陷入沉默。

锁红端了热茶叩门进来,看到沉默的大姑娘,小声问道,“大姑娘,夜已深了,不如先歇下吧。”

“那边还没传来什么消息?”

金拂云头也不抬,把书信烧在瓷盆子里,她披散头发,懒懒问话,锁红应道,“大姑娘莫要着急,近些时日金州等地遭了涝灾,消息传递起来会有些耽误。不过余成做事踏实,定不会误了大姑娘打算。”

“佘氏还没有动静?”

锁红拿过檀木木梳,轻手轻脚给金拂云梳着发,“京城人海漫漫,听得朱三叔说来,她母子二人把三叔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抢了去,连外头袍杉都不放过。有了银钱,自然又寻了地儿躲起来,咱府上人手不多,在京城也处处受限,不好得大张旗鼓寻来,怕是还得要些时日。”

仙大娘子佘氏而今遭了大难,能屈能伸,想着得罪了朱三,也就是跟金拂云闹掰,她带着儿子暂避风头,寻思若这金拂云还油盐不进、死咬着不放,可就别怪她鱼死网破。

京城郊处有一处滩涂之地,外接着沧江,这片儿得益于有个万兴码头,较之旁的人烟稀少之地,却甚是热闹,同时也是鱼龙混杂之地。

许多逃难而来的人,能来万兴码头做个苦力,扛上一两日麻袋,也能混个饱腹。故而,这一块儿地儿,不管人货,只要走水路来去的,必然是在万兴码头到岸。

由此,有不少小本营生围绕在这码头边上。

正道上的摊位小铺,十分紧俏,挨着两旁朝内而去,也渐渐多了各样摊铺。近些时日,春去夏来,今年京城雨季来得早,沧江水起来淹了不少铺子,有些人失了本钱,转手不干。

故而才有得近日,有一些生面孔赁了铺子,重新开门做生意。

财来茶铺,靠在正道往后的一处小楼子里,上下二层,看上去摇摇欲坠,实则倒是稳固,前几日大暴雨,这小楼都不见分毫损毁。

虽说做的凉茶生意,可掌柜的常氏嘴角利索,也能做些耐吃的汤饼、馍馍,闲时还售卖些炒货,物美价廉,几日下来,生意倒是不错。

“富贵,再去村寨里收些酸李毛桃,酿制成果脯的,定也是门生意。”裹着灰蓝棉布头巾的老妪边在铁锅上炒着去年陈麦,边是吩咐跟前的十六七岁的少年。

常富贵一屁股坐下,看着外头阴雨绵绵。

“待天日好些再去,如今这两日才过了清明,好些地儿的李子桃子挂枝却不见红皮,酸得很。”

原本风光无限的老妪,如今也变成市井老妇,她右手一把蒲扇,给了儿子重重一记。

“阴雨时去,价才压得下来。你我娘儿身上的银钱都赁了这铺子,再不在营生上想些法子,摊开肚皮吃那西北风去?”

常富贵不为所动。

“乡间泥路难走,好歹让雨停了我再去。再说,身上无了银钱,又不是没有来路,偏偏娘你胆小如鼠,不敢再做。”

说来这常富贵,原来还是个闷墩儿,老爹怂货,连带他也是愚笨多些。

可自从跟着仙大娘子的老娘干了朱三一票,得了不少银钱后,他两眼放光,日日里寻思着,一日辛辛苦苦得个三五钱银子,有个鸟用!

再绑个富贵丫头,搜刮一通定然好过日日里这般辛苦。

“我让你歇了这些心思,哪里来那么多富贵丫头让你堵个正着,何况,丫鬟能有几个钱!一日日的,听我的话,慢慢图谋,若是你胡乱来,休怪我打断你的腿!”

常富贵面上不服,顶撞起来。

“娘,你往日那般风光,如今日日里做着这低眉顺眼伺候人的事儿,心头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