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可以成为朋友吗？
朦胧的月光照亮着归家的前路，路边的草丛间，有流萤飞舞，有蛙鸣四野。
陈幽梦牵着程清梦的小手走在乡间小路上，她看着如她心境一般苍茫而又朦胧的夜色，她找寻不到任何的答案。
下午因为苏元回来了，因此夏若兰便停止了继续追问，而陈幽梦也得以喘了一口气。
在之后的时间里，陈幽梦便当起了鸵鸟，每当夏若兰看向她的时候，她总用着蹩脚的借口逃离了夏若兰的视线。
甚至在餐桌上，她这一次都不敢如往常一样再坐在夏若兰的身旁。
这一次，她选择坐在了程清梦的身边，独留夏若兰一个人坐在了那里，坐在了苏元的对面，坐在了他们四人的对立面。
不过，夏若兰对此倒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态度，她甚至都没有看陈幽梦一眼。
她只是如往常一样坐回了属于自己的位置，然后开心的边吃着饭，边看着自己对面，属于自己的小天使。
这一次午餐，只有陈幽梦吃的格外沉默与心不在焉。
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下午的时候夏若兰甚至都没有再找过陈幽梦，她只是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上，看着无聊而又无趣的肥皂剧。
就像她平日里在家的模样，就像陈幽梦从未来过，她也从未问过那样的问题一样。
陈幽梦沉默的在厨房间洗了一下午的碗筷，她以为她可以逃过那个问题，逃过那个她找不到答案，也不愿意面对的问题。
然而在吃完晚饭，带着程清梦离开的时候，夏若兰突然附在陈幽梦的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
【等到真正离开前，我希望幽梦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答案，你内心真正所想的答案。】
晚风吹过，稻谷摇曳，将凌乱的发丝撩起到耳后，陈幽梦看着于朦胧的月光下光泽黯淡的金黄色稻谷。
内心真正所想的答案....
会长爱上了一个比自己小十五岁的男孩，一个正在上一年级的男孩....
一个按照目前形式和家庭环境来看，未来极有可能会和自己女儿走到一起的男孩.....
夏若兰不喜欢去期待未来会发生什么，去预测未来，去安排未来。
而与之相反的，陈幽梦很喜欢去期待未来，去预测未来，去安排未来。
所以对于苏元与程清梦的发展，她一直看在眼中，放在心里。
如果在苏清音与苏德义的关系没有确认之前，在过年这段时间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之前，陈幽梦对于自己的会长爱上了一个小男孩这种事。
她虽然依旧会很惊愕，很不能接受，但她却不会抱以如此复杂的心态。
即便无论是从道德观上，还是法律观上，夏若兰的做法都是错误的，极大的错误。
一经说出，是要被千夫所指，是要抵制、驱逐，甚至关进去再改造的。
但她是自己的会长，是拯救过自己的会长，是自己唯一的朋友，自己也是她唯一的朋友。
因此，即便很惊愕，即便无法接受，但是陈幽梦还是会支持她，甚至帮她打掩护。
毕竟，这世间总有些事情是无法用道德与法律来衡量的。
唯一能衡量的，只有自己的内心，真正内心的想法。
对此，如果没有程清梦的话，陈幽梦的内心只会给出一个答案。
虽然错误，仍然正确。
可是.....
陈幽梦忽然拽了拽一旁正在走神看着萤火虫的女儿。
“妈妈？”
程清梦疑惑的抬起头来，看向了自己的妈妈。
“清梦，如果...如果....如果....”
陈幽梦接连用了三个如果，她都没能组织好言语对程清梦侧面说出这件事。
“妈妈？怎么了吗？”
程清梦疑惑的看着自己自从中午吃完饭后，给人感觉就一直很奇怪的妈妈。
陈幽梦同样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乖巧可爱的女儿。
“没事，继续回家吧。”
陈幽梦摇了摇头，她牵着程清梦继续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要不带着清梦一起离开吧...
清书也这样建议过，而且延州那边，清梦也可以上更好的学校，接触到更优秀....
这个世界上，还会有比能让会长爱上的男孩更优秀的男孩吗？
陈幽梦下意识在心中摇了摇头。
毕竟，在她的心目中，会长一直都是完美无缺的代表。
她甚至从未想过会长也会爱上一个人，还是如此....
而且，苏元....苏元确实是知根知底的模样，也是公公婆婆绝对不会拒绝的人选....
更重要的是.....
陈幽梦眼神复杂的看着身旁自己牵着的女儿，在程清梦察觉到视线并且朝她看来之际，她又迅速收回了目光。
陈幽梦垂眸看着地上蜿蜒曲折的小路。
月光突然被云层遮掩，黯淡的星光无法照亮前路。
树影婆娑，世间的一切顿时变得昏暗而又恐怖，好像每一个地方都可能藏着无法形容的鬼魅。
脚下蜿蜒曲折的小路更是无法分清着方向，一时之间，原本就有些怕黑的陈幽梦心中万般念头涌起。
“诶？月亮不见了，好黑...”
身旁突然传来了小声的叫喊，陈幽梦脸色微微苍白的迅速掏出着手机，准备用手机微弱的光芒来照亮前路。
“别怕，妈...”
咔嚓——
只听见一声脆响，乳白色的光柱骤然亮起，清晰无比的照亮了前路与原地拿着手机的陈幽梦。
“妈妈！没事的啦！苏元临走前特地给了我一个小手电筒，所以我不怕黑的啦！”
程清梦晃了晃手中的迷你小手电筒，她开心而又自豪的对着陈幽梦说道。
苏元....
看着那个小小的黑色手电筒，陈幽梦原本就复杂的心情此刻更是到达了一个顶峰。
“妈妈！接下来我来带路吧！！”
程清梦牵着自己妈妈的手，她懂事而又乖巧的说道。
“好....”
陈幽梦点了点头，像是初步下定了什么决心。
看到自己的妈妈答应下来，程清梦顿时开心的牵起陈幽梦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并且一路走一路提醒着。
“嗯嗯！妈妈走这里走这里！这里有个水坑！小心小心！！”
会长....
“妈妈！这里有一个石头！这个也要小心！！”
“嗯嗯！”
如果过年的事情没有发生，如果公公婆婆与苏元爷爷没有这么亲密的关系，如果清梦与苏元的关系没有好到这种.....
“清梦，如果妈妈帮助爸爸之后，爷爷奶奶也去帮助爸爸了，清梦，你可以....”
看到家的模样出现在了视线中，看到公公婆婆站在门口等待的身影，陈幽梦突然开口问道。
然而没等她说完，程清梦就停下了脚步，陈幽梦顿时也停下了脚步，然后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妈妈....妈妈，我可以一个人留在这里吗？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苏元会做饭，我也可以学着做饭的，我还会自己穿衣服，苏元会洗衣服，我也可以学会洗衣服的...”
“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会每次考试都考好，我也会....”
程清梦抬起了脑袋，她一字一句的说着，眼神微微发红的说着。
“妈妈...妈妈，我和苏元拉过钩约定好了的，在我旅游之后，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永远都不分开的...”
程清梦的声音逐渐带起了哭腔，泪水抑制不住的从眼眶中流出。
“谁不遵守约定，谁要吞八万根针的！妈妈！我....我....”
想到那样的场景，程清梦终于忍不住害怕的哭了出来。
一方面是要吞八万根针，那肯定很痛很痛...
另一方面则是自己要和苏元分开，以后再也见不到苏元的场景....
甚至于，在程清梦的潜意识里，与苏元分开，以后再也看不到苏元要更加让人害怕些。
“妈妈！我不想离开苏元！我....呜呜呜....妈妈，我不要离开苏元！妈妈！求求你了！我不要离开苏元！！”
程清梦一把趴进了陈幽梦的怀中，她大声的哭泣着，无比伤心的哭泣着。
“好好好！我们不离开苏元，我们不走不走！不哭了不哭了！！”
陈幽梦原本只是试探一下，但她没想到程清梦的反应会这么大，大到让她都一下子愣住没反应过来的地步。
陈幽梦试想过，因为苏元这么好的性格，外加上各种因素，程清梦肯定会很珍惜很珍惜自己这个好朋友，他们的关系肯定很好很好....
但是，陈幽梦没想过他们的关系能够好到这种地步，这种夸张而又离谱的地步。
陈幽梦突然有些看不懂自己的女儿了，她的内心也更加看不懂苏元了。
苏元...到底有什么魔力....
“怎么了怎么了？我的乖孙女怎么哭了？！谁惹我们的乖孙女哭了？！！”
听到哭声，程开民与苏清音顿时远远的跑了过来，看到程清梦哭的这么伤心，程开民瞬间吹胡子瞪眼的大声问道。
“爷爷！爷爷！我不想去延州！我不要离开苏元！我不要离开苏元！！呜呜呜——”
看到自己的爷爷出现，程清梦顿时从陈幽梦的怀中离开，然后扑进了程开民的怀中大哭着哀求道。
“去延州？离开苏元？怎么回事？”
程开民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向了站在那里的陈幽梦。
然而只是程开民微微疑惑的瞬间，程清梦又害怕的扑进了苏清音的怀里，然后嗓子都哭哑了的哀求道。
“奶奶！奶奶！我可不可以不去！我想留在这里！我想一直和苏元在一起！呜呜呜——”
“好好好！不去不去！乖孙女！我们不去！不哭了不哭了！我们先不哭了！我们一直和苏元在一起！！”
苏清音见到程清梦的模样，她连忙用力的抱在了怀中，随后声音温柔的一边安慰着，一边擦去着脸上的泪水。
“呜呜呜...我不要离开苏元...奶奶....我会做个好孩子的...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程清梦已经有些哭昏了头，她趴在苏清音的怀中声音嘶哑的哀求着，她四肢发软无力的趴在苏清音的怀中抽搐着。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不离开苏元，我们哪里都不去...”
苏清音将程清梦抱起，她轻轻的拍着程清梦抽搐的身体，声音无比温柔的安慰道。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苏元....”
在苏清音长久的安慰下，程清梦终于听进去了一点点，随后她抓紧着苏清音的衣服，一边害怕的呢喃着，一边睡了过去。
苏清音看到程清梦睡着了，她则是小幅度的拍打着后背并且安慰的同时，苏清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程开民与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陈幽梦。
.....
半个小时后，苏清音从程清梦的房间中走出。
“孩子已经睡着了。”
看着坐在桌子旁，沉默无比陈幽梦与程开民，苏清音先是说了一个让两人安心的结果。
随后苏清音也坐到了桌子旁，她一边倒着茶水，一边声音温和的对着陈幽梦开口问道。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问了清梦一个问题。”
陈幽梦视线低垂的说道。
“嗯？什么问题？”
程开民有些忍不住追问道。
“我问清梦，如果妈妈和爷爷奶奶都去延州了，清梦能不能和我们一起去延州。”
陈幽梦将几乎所有的事情隐瞒了下来，她只是说出了最后出现的状况，也只是回答了苏清音的问题。
“就这个问题？就这个问题小清梦怎么会哭成这样？！你确定没问其他的问题了？”
程开民感到匪夷所思的继续追问道。
“....没有了。”
陈幽梦躲闪着目光，她摇了摇头。
“那不对呀！只是可能搬家而已！小清梦怎么....”
“不只是搬家而已。”
苏清音突然开口打断了程开民继续的逼问。
听到苏清音的发言，程开民与陈幽梦顿时看向了苏清音。
“对于小清梦来说，这不只是搬家而已。”
“对于清梦来说，这更是一次对自己承诺的背叛，对自己与苏元那孩子友谊的背叛。”
苏清音直接说出了自己得出的结论，程开民顿时露出了懂了，但依旧疑惑的表情。
因为程开民觉得程清梦始终是个小孩，就算有这样的情绪，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也不至于哭的如此稀里哗啦的吧！
至于陈幽梦，她有着自己的思考，自己更为复杂的思考，只能自己得出结论的思考。
“清梦这孩子，在我们的教导下，她一直把承诺看的很重很重，究竟重到一种什么程度，你们可能没什么概念。”
苏清音顿了顿，随后她接着说道。
“我和你们说一件我刚刚发现的事情吧。”
“我刚刚在哄清梦睡觉的时候，我零星听到清梦说，她绝对不会违背承诺的，我们拉过钩约定好了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谁变就就吞八万根针。”
“看起来是不是，很正常的，属于小孩子之间的约定，对吧。”
苏清音对着两人说道，程开民下意识点了点头，而陈幽梦也被这个自己没怎么思考过的话题吸引而来。
“但是开民，你还记得我们刚刚出国旅游的时候，清梦这孩子一直吵着要买针吗？”
“你是说？”
程开民忽然猜到了什么，他顿时眼神一沉，他有些不敢相信的对着苏清音说道。
“嗯...我在清梦房间发现了一整个书包的针，甚至清梦床铺的下面，还有一整箱的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