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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丑日(4月12日),天色果然放晴,在山中的几天,李芗泉重感冒,一路咳嗽不停,但他的兴致很高,和王散、陈再兴一行十余人,自凌霄城出发,于响午时分,抵达梅洞寨。随行一起出发的,当然还有伍思成及他的两个书吏。

远远的,已接近梅洞寨。李芗泉看到了二十来号兵丁缓缓而来,队伍中的各色旗帜,有白、黑、红等,打前的骑兵高擎着一杆旗,上面的“韩”字苍劲有力,杆头上缀有牦牛尾,下面有五彩折羽,等到近了,李芗泉看到那骑兵的脸上,刺着“忠宋”二字。

有宋一代,按唐末朱温控制军队的手段,即在士座脸上刺字,也称“面涅”,主要是防止士兵逃跑。士兵另有军籍称为“赤籍”,人们因此称士兵为“赤佬”。那些刺配从军的罪犯,待遇更不必说了,其时士兵的社会地位已是处于社会最底层了。

但是这个骑兵似乎统领十名骑卒,说明他已经从最底层的士兵中脱颖而出,至少管人了。他就在马背上拱手朗朗道:“奉正将命,特前来迎接特使大人,请!”

说完,这队骑兵勒马站立于官道两侧,让出道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名精气饱满、神采飞扬,姿态英勇威风的青年将军,翻身下马,来到了李芗泉的面前,正是韩亮,竟然出梅洞寨两里相迎!

只见他头戴风翅盔,前頍有风翅护额盖耳,顶饰红缨,服式为盆领雍颈,前后两裆甲,身穿战袄,腰围包肚,下身穿宽口战裤,外系膝甲、吊腿,足着战靴,腰间佩剑。看着这副衬甲戎服打份的将领,李芗泉也不觉得暗自惊叹:英武非凡。

韩正将没有李由的豪爽,也没有易云凌的跋扈,当然也没有易云霄那种高高在上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他的一举一动、一步一行中,都蕴含内敛与稳重。

然而,韩亮的眉宇之间,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忧心忡忡神情,又似乎表明他在每一刻都在思考问题。当看到李芗泉时,他的眉间才暂时舒展:“又见贵使,前些日子未能正式道谢,请受韩某礼!”

说完,韩亮朝李芗泉深深的鞠了三躬,李芗泉一边咳嗽一边快步上前托住:“韩将军使不得,咳咳咳,折杀我也!”

说完此句,李芗泉也觉得甚是诧异,想不到自己竟能将这样一句话顺口就说出来,看来这些日子受这些宋人的影响也是有了。

“理应道谢,一谢贵使于危险之际,奋不顾身,与长宁军共拒鞑子,二谢贵使念苍生之苦,赠送我长宁军红薯,解粮食之困,三谢贵使救在下性命。山中阴冷,贵使莫不是受了风寒?”韩亮鞠完躬,才堪堪平身关切的问道。

这韩亮随便一句,就将这谢说得明明白白,却是将李芗泉的帮忙说成了对长宁军、对苍生的大局上,抬到了一个需要仰视的高度,又似在随意之中对李芗泉的身体小恙表示关切,着实厉害。

李芗泉对此人并没有特殊的感觉,论交情,没有生死战友的情谊,论关系,不过萍水相逢,最多不过是救了他一命,而且当时自己也怀着私心--希望从长宁军中有所得。所以,对于韩亮出寨两里的盛情接待,李芗泉内心戚戚,有些受之有愧的样子。

不过,韩亮却只是和伍思成简单寒暄了两句便不再搭理,似乎当其不存在一般,看来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呵呵,这些武将,对文官的防范倒是体现在方方面面。

李芗泉打着哈哈,将目光转向前方,只见艳阳高照之下,寨前一队又一队的骑兵正在操练,兵器反射出的闪闪金光,再加上那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喊杀声,也是有模有样。两队各约摸五十人的骑兵,相向而驰,前面的使着长枪长矛,后面的搭弓拉箭,做一触即发状,风驰电掣般转眼就杀进彼此的阵列之中。

当然,这只是操练,不是真正的拼命,并不曾有人落马。

箭伤初愈的韩亮,心情格外的好,他挥鞭指着自己的骑兵对李芗泉兴冲冲的道:“贵使可能不知,长宁军成军百年,曾有骑军一队,我亦在其中,但十年前战殁七八,良马皆失,如今夺得这此鞑子马匹,是以再建长宁骑军,假以时日,我必将其操练成精兵强将,届时再不惧那鞑子铁骑。”

李芗泉附和一笑:“在将军的运作之下,此愿望定会实现的。不过。。。。。。”

他看了一眼意气风发的韩亮,见对方还沉浸在刚才的美好构想之中,便压下“鞑子骑兵可是纵横天下打遍东西南北罕逢敌手还是小心为上”之类的话,免得惹人家不快,结果只是哼哼哈哈几声带过。

与凌霄城一般无二,一面迎风飘扬的“宋”字大旗竖立在寨墙之上,依旧黄底黑字、红色镶边,单单这面旗帜,就向世人表明,梅洞寨,已是大宋的土地,不屈不挠的皇宋军民,仍在川地以这样的方式顽强的存在!

尚未走入寨内,就见到一片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

上百兵丁与一些男女青壮,正在面朝这道的寨墙之处修筑瓮城,其实首先要感谢的,就是那鞑子副千户苏合,他已经准备了大部分的石材,砍伐、堆积了几乎全部的材料,目的就是在梅洞寨外修瓮城。

按军民府的意思,这里将要建造成攻伐凌霄城的前锋大营,大量的物资已经先期送抵,后续还将有更多的物资要运来,如今的梅洞寨比长宁军控制时期扩大了一倍,北面是旧寨,南面则是新寨,一半造了仓廪,另一半计画造兵营,但现在还是空着。

有现成材料,加上韩亮对所有参与修建瓮城的百姓“管饱”,充分调动了人们的主观能动性,因而瓮城的修筑速度很快,已有两米多高。只见约摸二十余个腰粗膀大的汉子半裸着上身,青筋毕露,一边吆喝一边推着载着沉重石块的独轮车,运往寨墙之下,一堆的木匠、石匠、铁匠或是丈量尺寸,或是锯木、砌墙、打铁,忙中有序,十几个大脚婆娘则在寨门之内生火烧水做饭,茶香四溢,不时有粗嗓门的咒骂声传出老远。

不过,李芗泉也注意到,每一个外出的百姓,都要接受严格的检查,寨外的田野之上,也不时有巡逻的兵丁走过,表明这里还是一处两军交锋的战场。

伍思成三人被韩亮安排兵丁带去住处,李芗泉便总算解脱了,这一趟下来,异常兴奋的伍大人可是一路跟他唠叨个没停,仿佛许多年不曾讲话要一次讲个够似的。

王散一家老早就在寨门口等待了,不过离开三天,但他的内子再见到王散时,已经在眼泪汪汪,似乎离开了三十年还不止,倒是其儿子王进,与几天前的略带些青涩相比,要成熟了那么一分半分,也许,在战场上走过一遭,是人都会有所变化。

李芗泉看着这一家子,便对王散说这里不用照顾,先回吧,王散稍稍告了下罪,拔腿就离开了,只有陈再兴带着七哥与一什垦兵,时时跟在李芗泉左右。

再往前走,与上次来不同的是,寨内已经完全恢复了生活的气息,不仅各家店铺都开门做生意,街头巷道也偶尔有货郎出没,什么卖豆腐、卖点心的,也有剃头匠、补鞋匠之类的,不一而足。

各酒肆也正常开业,不过有一个现象就是生意普遍较差,更是绝无一个身着公家服饰的人员在其中落座。其实在宋朝,尽管各城市内的餐饮业很发达,大小酒店遍布大街小巷,官员却不敢进酒店吃喝,因为宋朝有一个老规矩,“官员不入酒肆”,为官者一旦在酒店杯觥交错,不管公款私款,马上就会遭到御史的弹劾,不是罢官免职,就是纪律处分。

现在虽然朝廷不在了,但长宁军中的文武皆秉持了这一原则。

街上匆忙往来的居民杂役,与上次李芗泉见到的相比,虽然少了些惊慌,但脸上的表情仍是差不多,带着点麻木不仁甚至可以说是呆滞的神色,处处表明这里的民众,对长宁军的到来,还没有从心底接受。

唉,大概被元朝统治了一段时间,他们已经被杀怕了,长宁军的到来,表面看起来是解救,但这些百姓的内心,可能心中更明白,这天下已是大元的,长宁军迟早会被消灭殆尽,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来自草原的骑兵,就会展开疯狂的报复,这不过区区几百号人的长宁军,能将梅洞寨守得固若金汤吗?

街上依旧有巡逻的长宁军队伍不时经过,起到警示奸细宵小、维护治安的作用,但比起外面的巡逻兵丁,神情似乎温和一些,竟也能偶尔见到搀扶年迈老人返屋的兵丁,用一句后世的话,有些人性化吧。

同时,李芗泉也注意到一个细节,比起前些日子寨内青石板的街面上遍地黄白之物,现在已经不见了踪影,看来韩亮花了大力气整治这寨子。

拐到靠南的地方,远远的就听到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走近一瞧,只见几名铁匠师傅正吆五喝六,煅打着兵器模样的物什,十余名学徒奔进奔出,或是拉风箱,或是取料,或是递工具之类,忙得不亦乐乎。

一名老师傅正捧着把贼亮的钢剑道:“这把五十炼,还差不多!”

反射的太阳光耀眼得很,一看就是把好剑,正好路过的李芗泉也点了点头:“好一把宝剑!”

那老师傅斜眼一瞄,很不以为然的道:“我刘大师傅所炼,怎会不成宝剑,还须你说?”

本来是对李芗泉说的,不知哪里把陈再兴得罪了:“此乃统制大人贵客,不得无礼!”

“哼!”那老师傅却不感冒,拿着把剑朝侧里虚刺几下,然后朝韩亮微微鞠了一躬,便转身走了,浑然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一般。

“真是个怪人!”陈再兴悻悻道,想要寻回点面子,被一旁的韩亮止住:“此乃刘师傅性情,何必计较,汝可知,我的配剑就是其人所赠!”

李芗泉也是一笑,这刘老师傅看来手艺有点水平,一般这种人技术型人才,都有些傲气,无论哪朝哪代都有。

再往前走,却是寨中李德明郎中的药铺了,一面“悬壶济世”的长布都有些破了,见到李芗泉等人到来,他放下手中的活计,忙不迭的跑出来又是鞠躬又是作辑,尤其对李芗泉颇为亲热。

“徒弟们,都来见过神医圣手李大人!”李德明回头一唤,他的铺内竟然蹦出七八个小伙子,对着李芗泉行起了师礼。

李芗泉哪里见过这种状况,忙一一将他们扶了起来:“兄弟们,使不得使不得啊,我哪里是什么神医圣手,都是你们这位师傅瞎说的。”

“听到没?尔等既要学习医理,也需学习做人的道理,不要气傲,如李大人这般医术精堪,也是如此的谦恭,尔等都要学着了!”李德明马上现场教学,真不愧是良师啊!

李芗泉拗不过这位郎中,只好随他去,两人又相互问候片刻,韩亮看李德明似乎有继续说下去的迹象,便插了进来:“今日贵使才回梅洞寨,本将还未好生招待,李郎中改日再去请教贵使吧。”

李德明忙不迭的右手一引:“哦,是我大意了,罪过罪过。将军真是对不住。请慢行则个!”

行不片刻,就到了韩亮的府邸。

“统制大人吩咐,一定要好生款待婆罗国贵使。本寨虽然简陋,但韩某今日却也略备了些酒水,有请!”韩亮右手摆着个请的架势,李芗泉哈哈拱手道谢:“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劳烦韩将军了。”

看着几名军士端上菜来,虽然比不得八大珍之类,但香味已然四溢。

席间,李芗泉夹起一块鸡肉,缓缓送入口中咀嚼,肉质细嫩,滋味鲜美嫩滑无比,回味无穷,吃上一块之后,就想再夹第二块,他不由得赞道:“这鸡肉,做得甚妙!只是这几天我感冒了,这进补的东西还是少吃些,告罪告罪!”

“不妨事不妨事,这位厨子,却是刘家村人,他的手艺在方圆百里,也是小有名气的。”

韩亮一提到刘家村,李芗泉便猛的想起了刘十二姐,那个眼神里带着忧伤与不屈的女子,那天离开刘家村时,刘十二姐的不舍,仍让他心里有些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