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般,狠狠地劈落在了李芗泉的身上!他心中当然清楚得很,这些人之所以会在一直在自己身边,就是为了监视他而来的。对此,他倒是能够充分理解对方的意图和目的。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易云霄竟然会下达如此决然、狠辣的指令给陈再兴!这实在是大大超出了他原本的预期和想象。
他也刹那间明白为何上次蒙古人派人到梅洞寨来招降自己,自己的话还未说明白,那韩亮就抢先回答并越殂代疱的拒绝了蒙古来使,原来长宁军早就作了打算,要将自己一直软禁下去,到最后一天,还要自己来陪葬!而那一个所谓的“副将”职位,搞不好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或者充其量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挂名副将,直到有一天,我的所作所为能让易云霄认为是绝对的忠心!
哎呀,汪文涛啊汪文涛,你千般万般的劝说我来梅洞寨,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早知如此,我就呆在那山中不出来了,做那山大王比现在有性命之虞要胜上千倍万倍还不止。
话说回来,自己好歹对长宁军还算坦白,更绝没有存心要给他们难处,连想都没想过,反而救过韩亮、献过红薯、让出过两千民众与数百兵马,也无形之中帮过他们力战蒙古人,无论如何都算是有功于长宁军,想不到这些人,竟然如此对待自己!!!
这一刻,似乎浑身失去力气的李芗泉踉跄一步,差点没站住,坦白说,他很心寒,可以说是失望至极。
“得得得”,北方传来牛角声,重重的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之上,不用多说,这是鞑子在集结兵马,朝梅洞寨开来了。陈再兴不等李芗泉如何动作,当即一使眼色,不打任何招呼,七哥及两名五大三粗的垦兵上立即拔出手刀,围住了李芗泉。
李芗泉立时反应过来,做好防守的姿态,冷冷的盯着陈再兴:“再兴,你这是干嘛,却是一刻都等不了,现在就想动手了吗?”
陈再兴目光冷冽,眼神中透着杀人的光芒:“大人,恕我等无礼!我等军令在身,别无他法。梅洞寨已破,哪怕只剩一兵一卒,我等也自会与鞑子拼杀到最后,为大宋尽忠。
“但到那时哪里有工夫顾得上杀你,也许又会被你逃了!只有趁现在尚能抽出身......倒要委屈大人了,如果有来生,再兴做牛做马,向特使大人赔罪一世。恕我得罪了,七哥,还不动手?!”
瞬间,曹七突然暴起,先发制人,只见他疾速欺身上前,手刀当空就是猛的一劈,如果挨上这一刀,脑袋当即就会劈成两半。李芗泉好歹经过pLA的侦察兵训练,不敢说与韩亮、张靖这些不出世的猛将同一级别,但曹哥这点功夫,他还是应付得了。
只见李芗泉堪堪侧身一闪,避开那夺命一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步一进,侧身上前靠向七哥,右肘突然变出,一扫打在七哥背上。
七哥完全没有料到还有这种应对之法,他的右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后背已经被结实的痛击到,李芗泉不给七哥任何反抗的机会,待其站立不稳之机反身将七哥咽喉一把扣住。
三下五除二,第一招化解那看似极为危险的一刀,第二招便将七哥控制住,这擒拿手可不是盖的。
七哥猛归猛,但要说敏捷度嘛,还是差了些火候。一击得手的李芗泉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王散父子,没想到王散竟然无动于衷,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完全将自己置身事外!!!
王散这是第二次没有跟自己站在同一战线,当初他们没有地方去,便硬要跟着自己,后来安稳了,与自己反而越走越远,唉,看来他们也是靠不住!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己又被上了一课!
自己孤身一人,必须快速控制现场,于是对着陈再兴厉声道:“不要逼我下狠手!”
陈再兴有些诧异,他与李芗泉这些天一直有进行切磋,也是为了探探这番国人的功底,但没成想李芗泉竟然深藏不露,还有这等本事,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一转眼就完成了,但事以至此,他也顾不得许多,对其余垦兵道:“还楞着做甚,快快操刀立即斩杀此人!”
他娘的,张靖与王大郎等人还在兵营,也不知道他们看到这里的变故没有。孤身一人的李芗泉深知,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对方是二十手,再斗下去,自己必定身首异处,正思索如何应对,斜刺里突然冒出一人,疾速朝陈再兴背后扑了过去,陈再兴听到风声不对,正要反击,但对方速度不赖,两把匕首已经抵在了陈再兴的脖子与腰口。
“休要动我的官人,不然我杀了你!”
来人竟然是蓝梨!没错,就是那个石头寨寨主以报救命之恩而送与李芗泉的都掌蛮女子!
在场的人全被震撼了,垦兵也不再上前,恐伤了都虞侯陈再兴。包括李芗泉在内,谁都没有想到,这个汉言都说不顺溜的山都掌待女,竟然有这般身手。
李芗泉赶紧制止蓝梨:“梨子,莫要伤了再兴!”
陈再兴哼了一声,话仍硬得不行:“特使大人,我的命可以不要,但是您,非死在这里不可,包括此都掌蛮悍妇!”
“唉!都是兄弟,何至如此,罢了罢了!”李芗泉放开七哥道:“再兴,何至如此,我跟着你们杀鞑子就是,这样闹,还算兄弟吗?”
听到这话,陈再兴略略犹豫了一下,也不再坚持要垦兵上前,但仍是一脸不相信:“凭什么相信你,你又不是宋人!”
李芗泉一副悲痛的模样,是啊,自己又不是宋人,他奶奶的,自己说过不讲谎话了,但这个时候情非得己,自己非得再撒个谎不可:“尔等可听说过陆丞相!”
陈再兴一愣:“陆秀夫丞相?!”
“是的,就是陆丞相,八年前,他在崖山与皇上投海自尽,十余万军民,跟随少帝尽没,茫茫海面上,皆是死难者的尸体,数日不沉,何其悲也!越国公(张世杰)率残兵杀出重围,国公还想侍奉杨太后为尊,然后寻找赵氏后代立位,再图后举;但杨太后在听闻少帝死讯在后亦赴海自尽,国公无奈将太后葬在海边。此时,突遇飓风毁船,国公。。。。。。亦不幸溺死于平章山下,呜呼哀哉,大宋之殇,大宋之悲哉!”
说到这里,李芗泉内心也有些悲痛,历史上的那场国难,一直是汉人心中的痛。这一刻他的痛,却不是装的。
陈再兴脸色也显出无限悲壮的表情:“这么说,谣传是真的!”
李芗泉却语气一变,分明激扬起来:“但是,丞相的小儿子,陆自立陆相公带着数千余残兵杀出一条血路,逃往南洋,他改字为复宋,就是为了恢复大宋,现在已经在南洋重新建立了大宋,我们称之为陆宋,他正在招兵买马,也联络了我王,待时机成熟之际,联合举兵北上,光复神州。更有我皇子嗣,在海南隐姓埋名,眼下广州、福州等地义旗四起,反抗暴元,其中陈四眼的兵力最盛!再兴,这广袤神州,非只有长宁军一支在支撑,尔等可知否?!”
陈再兴一愕,脸上呈现出兴奋的表情,但瞬间即逝,只板着个脸冷声道:“你是何人,为何知道如此之多!”
“哈哈,实不相瞒,我是东婆罗国人不假,但上官国王是汉人,父母也皆汉人,我也是地地道道的汉人,我王欲与陆宋联手,匡复皇宋,乃海外汉民的重任。我此番历尽千辛万苦,就是来刺探鞑子军情,他日返回婆罗国,以供上官国王参详。”
陈再兴听到这里,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还是半信半疑:“那你为何要走?”
“再兴,我不能死在这里,因为我要当面陈奏上官国主有关川地之事。不过现在,你们誓与鞑子一拼的决绝也让我想通了,这里就是反元的根据地,我何必劳师求远,今天,我就与大家共御鞑子!蓝梨,放开再兴,不得伤我兄弟!”
陈再兴未再言语,良久,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好,再兴姑且相信这回,望特使勿让我等失望!请教特使,如今梅洞寨就要落入鞑子之手,该如何应敌?”
李芗泉一笑,你还在考验我吗,只要我一提逃命,估计你又要杀我!
他四下观望一番,才凛然道:“再兴你听,此城只有瓮城方向杀声四起,这肯定是我大宋将士正在与鞑子进行血战,如果我猜得没错,其余城墙还在长宁军手中,这是最后的机会啊。
“我在婆罗国时,也曾指挥过兵马(汗,一个代理排长罢了),如何御敌,我自有良策。速速召集左近长宁军军士、还有兵营的张靖张都头、王江王都头等人,准备反击,定要夺回那瓮城,无论结果如何,我等皆需团结一致共进共退,唯只有抱团杀敌,方可有一线生机。这一点,你也认可罢?”
陈再兴点头称是,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号称“指挥过兵马”的李芗泉明白,必须自己指挥,如果被这陈再兴指挥,万一等会打不过,就没机会逃命,只有自己指挥才能决定生死。
陈再兴还有疑问:“有人不服该又如何?”
李芗泉斩钉截铁的回复一个字:“杀!”
“特使敢杀鞑子吗?”
李芗泉眼神直逼陈再兴:“再兴,你认为我在半月湖、梅洞寨外、庙山镇、梅岭堡杀鞑子的事都是编的吗?”
“再兴倒不是怀疑,大人的勇武我内心佩服得紧。只是此回不比之前,眼下,可是九死一生!”
李芗泉“哈哈”大笑两声,反问道:“再兴哪再兴,我力敌鞑子的哪一回,不是经历了九死一生?譬如半月湖,我单枪匹马,硬扛十名鞑子,梅岭堡下、庙山镇外,我军马不过三四百,对战实数三千的鞑子,可曾落败?眼下,至少还有你们这班兄弟、张靖王江的人马在,我有信心挽回局面。你们,一定要信我!”
陈再兴似乎被说动了,他不再犹豫,断声道:“好!就听大人这一回!如何夺回瓮城,我等听大人吩咐,但丑话说在前面,如果大人稍有退意,我拼了这条性命也要追杀你至黄泉路上。七哥,你带四人速去后面的寨墙之上召集敢战之士,协助特使。。。。。。助副将夺回瓮城,凡不听军令者,杀无赦!”
李芗泉补上一句:“召集之时,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只有夺回瓮城,杀退鞑子,才能让父母妻儿不受侮辱,我们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长宁军、朱雀军必须拧成一股绳,绝不能散。好了,再兴,我们沿途把溃兵收拢起来,按弓手、枪手、刀盾兵、跳荡兵编排,进退皆统一号令,速速行动。”
这显然是把自己当下属了,但陈再兴有自知之明,他没有能力指挥成百军兵,不过略一犹豫,然后拱手道:“标下得令!”
李芗泉大声喝道:“弟兄们,有我等大宋将士在,岂容鞑子欺凌,我李芗泉与各位兄弟必同生死,戮力杀虏,虽万死不辞,皆随我上寨,保寨护民,不拒鞑子于梅洞寨之外,誓不收兵!”
“我等谨遵副将大人号令!”
“副将所指,我等赴汤蹈火,在死不辞!”
“杀鞑子,算上我一个!”
周围传来阵阵高呼,李芗泉这时才注意到,他们的身边已经聚集了一群长宁军军士,既有屯驻大兵,也有厢兵,他们是在逃亡的途中,见这里有军兵扎堆,便凑拢过来。
这时,斜刺里飚出数人,李芗泉定睛一看,正是先前被韩亮火线提升为将虞候的谭如晓,刚才李芗泉这番豪言壮语想必皆听在耳朵里,只见其当下问道:“标下佩服,敢问副将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