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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危机感的阿古达木雷厉风行的四招,特别是残酷、血腥的捕杀罗氏等九姓上层人物,将潜在的危险从肉体上消灭,还极大的震慑了心向罗功远的底层百姓,一两日之间便将博望寨收拾得服服帖帖--至少表面是这样。

不得不说,在大坝军民府十年间,只因当年错杀自己的长官,阿古达木不得不小心谨慎、唯唯喏喏,以免他的政敌打击,但那不是他的本性,他不仅深谋远虑,而且杀伐果断,只能怪都总管张孝忠没有用好这个人。

阿古达木在控制博望寨的同时,又打开兵库,并搜罗寨内九姓的兵甲器杖、强征青壮,就这两日间,手下已经拼凑出六百余的守寨力量,加上据有坚城,让罗功远近千人马,只能望寨兴叹,若不是乌日吉呼调遣苏日勒和克率一千鞑子来助,只怕罗功远有被稳住形势的阿古达木逆袭的极大可能。

罗功远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博望寨可是他的老巢、发家所在,再看到亲属的头颅挂在城头,气得七窍流血,发誓要攻破此寨,将阿古达木活剐、点天灯,又要杀尽所有助纣为虐的暴民。

当苏日勒和克的援兵一至,罗功远便发疯的攻寨,只是他亲力亲为、呕心沥血打造的博望寨,原本就是暗自防御宋人与蒙古人的,城墙的坚固程度与那梅硐城有得一拼,岂是他三下五除二就能攻取下来的?

又兼阿古达木的二百蒙古、色目人马,皆是蒙元中的精锐,个个箭术高强、勇武强悍,他徒劳的攻打两日,除了在寨下遗尸百余具外,再没有值得好夸的了。

但问题是,乌日吉呼虽重心放在梅硐城,但对博望寨也不敢怠慢,见罗苏二人拿不下来,又再次加派兵马,使苏日勒和克与罗功远人马、民夫近三千,一时声势浩大,攻势陡然增加。此刻的阿古达木,虽多次击退对方的攻城,但他眉中隐含忧虑,寨外层层叠叠的人马,越来越不好对付。

今日苏日勒和克得到乌日吉呼的保证,只要攻破此寨,杀了阿古达木,就全力保他接任副达鲁花赤之位,因此,苏日勒和克也是杀气四溢,不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

阿古达木表情严肃:“马西巴雅尔,今日却不好过了!”

“达鲁花赤,您大可放心,就算此寨不保,只要集结本部军马,届时杀出一条血路,谅他几个小卒也挡不住,四海之大,总有去处!“实在不行,去做那林中骑,或是投宋军去!”

“休要胡说!”

阿古达木暗叹一声,前几日他突然起意拿下博望寨,却是被形势所迫,但无形之中,自己的所做所为,事实上离朝廷已经越来越远,很难解释得清了,马西巴雅尔说的林中骑,就是去做流寇盗贼,也罢,只有见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了。

就在攻守双方围绕博望寨打得难解难分之际,这时,苏日勒和克与罗功远的后阵突然杀出一支劲旅,几乎是横扫后营,后营的新附军与杂役一触即溃。

这支人马不管不顾,直朝鞑子中军杀来,烈日之下的“宋”字认旗,岂止夺目,简直就是炫目。

来人正是朱雀军大将张靖,先攻博望寨,而不救援梅硐城,乃是自己人数不过尔尔,对梅硐城起不到大作用,况且倘若自己增援梅硐城,后面博望寨鞑子倘若合围上来,那将再次陷入重围,不如先将乌日吉呼外围之军清理。

再者,昨日侦探到鞑子攻打博望寨,料定寨中之军乃鞑子之敌,想起当日放自己一马的那异族人,他有心帮其一把,将来引为朱雀军奥援。

于是,他率四百锐士潜行而至,瞧得寨外鞑子中军所在,直接从林中杀出。

此番出击,张靖摆出的是锋矢阵,没人殿后,全是前锋。锋尖直取苏日勒和克与罗功远的中军所在,苏罗二人怎么也没有料到后路居然会杀出一支奇兵,鞑子后阵又多是些老弱病残、民夫杂役,当即被朱雀军打个措手不及,找不到北。

“众哥哥,夺了鞑子大旗,雪当日之耻,随我杀!”

如果说李芗泉是长宁大宋军民的魂,那么,张靖便是朱雀军的胆。只见他一马当先,挥舞着马槊,直接硬扛迎面而来的四员鞑子骑将。

那四名鞑子将企图以多胜少--这是草原狼的攻击战术,不到万不到己,绝不单打独斗,将猎物快速制住才是他们的目的。

张靖是从林中杀出来的,没有骑马,面对四名围将上来的鞑子将,一般人等早就吓得落荒而退,但张靖反其道而行之,只见他快步向前,瞬间拔出插在背上的投枪向前一甩,电光石火间,一名鞑子将被扎飞。

好个张靖,一把勒住马匹的缰绳,然后翻身上马,跑了十余步,一记回马枪,将紧跟其后的一名鞑子挑翻,另外的两名鞑子将则被张靖的亲卫给扎成了刺猬。

一击得手,张靖带着四百兵,直朝苏日勒和克的中军猛攻,其所部中便有上回被袭劫后余生之士,皆悍勇无比,无不劲呼杀敌。

张靖左扫右刺、前挑后劈,一把马槊被他使得有如朵朵鲜花盛开,他的亲兵如影随行,牢牢扈卫着主将的侧翼。正在攻城的鞑子兵及夷兵,见后方大乱,皆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到底是继续攻城还是回撤。

寨墙之上的阿古达木人中豪杰,看到一支人马无端杀入罗功远及苏日勒的克中军大阵,知晓这种机会千载难逢、稍逝即纵,哪里会错失良机,当即命马西巴雅尔守寨,自己率买述丁等精锐骑军杀出寨门,扫荡城下的苏日勒和克与罗功远人马。

别看阿古达木人数偏少,但这些骑兵都是探马赤军级别,原本就是蒙元精锐,岂是好惹的主?尤其是来自成都的买述丁的骑卒,他们的凶悍程度甚至比阿日斯兰的三百精骑更甚,只见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一路碾过去,无论是苏日勒和克的新附军还是罗功远的夷兵,皆不能敌,攻守的角色陡然间巨变。

苏日勒和克本乃文官出身,要论口才,不比一般蒙古人差,这也是当日能做为招抚使者前往梅硐城与韩亮商讨纳降事宜的原因,但如今的处境,口才好顶个屁用。

眼看那支势不可挡的宋军就要杀到眼前,苏日勒和克见势不妙,顾不得招呼罗功远,脚底抹油迅即带着亲随拍马便走,早已逃之夭夭--谁说蒙古人皆是不怕死的?前有宝音,现有苏日勒和克,便是代表。

但罗功远却不逃,此处乃他的发家之地,他的列祖列宗,正在群山之中看着他,他的根基家底,皆在这一草一木当中,一旦逃了,这里,再不姓罗,如何逃得?

他怨毒的回头盯了张靖一眼,却不予理会,而是操起两把弯刀,带着嫡系子弟,朝阿古达木截去。所谓怨有头、债有主,宋军虽然抄他后路,但罗功远最为记恨的仍是阿古达木。

他只记得当日阿古达木被乌日吉呼追杀,是自己在其危难之中收留了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并且给他吃给他住,如今这厮不仅杀尽统治长官司的罗氏及九姓,还占了经营数代的城池,这其中的恨,比海还深!!!

那买述丁要替新上官阿古达木挡住罗功远,以报答他这几天来对自己的格外照顾,谁料阿古达木却喝令其退下,只道:“让本达鲁花赤来会会这个想要把我当成货物卖给乌日吉呼的蛮子!”

说话之间,阿古达木的手指间,已经夹出三支箭,只见他不慌不忙的弯弓搭箭,双眼冷冷的盯着须发怒张的罗功远,仿佛在看一只猎物。

“噗~~”一声弦响,一支月牙箭飞扑出去,正中罗功远胸膛,后者被这强力一击,顿时身形一晃,手中的铁鞭失手掉地。

阿古达木微微一笑,就这?

三十步、二十步!阿古达木再发一箭,这一箭却是射中罗功远坐骑的眼睛,那马痛得一声长嘶,竟将主人抛了下来。

阿古达木快马加鞭冲上,大刀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极优美的弧线,只见刀光闪处,鲜血飚出半米多高,罗功远的人头骨溜溜的滚到了一边,那具无头尸体还挣扎着爬了几步远,然后不再动弹。

买述丁暗暗吃惊,想不到阿古达木马上功夫这般了得,他赶紧下成马,将罗功远的头颅呈给阿古达木,后者举起这物什,傲视罗氏夷兵:“哼,就这点本事,就想捋本官之须,哈哈哈,汝等还不受降,莫非要寻死乎?!”

可怜罗氏经营博望寨百余年,本已形成一股水泼不进的势力,无论是之前大宋潼川路与长宁军、还是蒙元四川行中书省与大坝军民府,都对其礼让三分,但罗功远却仍想以阿古达木为筹码来换得蒙元的军马盔甲粮草,贪图这点蝇头小利,可是阿古达木何许人也,岂是他能拿捏得了的。

罗功远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九姓全部陪葬、家产被全部没收的地步,可怜可怜,可叹可叹。

众新附军、夷兵见苏日勒和克逃脱、罗功远被杀,皆肝胆俱裂,除一部尾随苏日勒和克败撤外,其余皆丢却兵器,跪地请降,靠近博望寨之兵,被阿古达木的骑兵圈住,外围的鞑子,则被张靖收拢。

张靖单骑在前,远远的向阿古达木拱手道:“吾乃大宋朱雀军张靖是也,多谢日前放我朱雀军一条生路,今日特来解贵寨之围,算是报答了!”

阿古达木先是“哼”了一声,但他也知此回确实是靠了这张将军才扭转乾坤,于是对这位胆识过人又懂得知恩图报的宋将有了几分敬佩,便回道:“今日有劳贵军解困,但从今往后,贵我二军再不相欠。吾乃大元大坝军民府双河镇千户所达鲁花赤阿古达木,汝为宋国将军,下回相遇,便只有敌我之分,勿有瓜葛!”

这名达鲁花赤如何与乌日吉呼结下了仇怨,还刀兵相见,张靖自然不知内情,但既然这二人能闹到这一步,期间的分歧绝对不是三言两语能调和的,如今朱雀军羸弱,正需要结交各种与乌日吉呼或大坝府为敌的势力,这阿古达木,兴许还可以分担一些朱雀军的压力。

于是,张靖便朗声一笑:“达鲁花赤,话不要说到这么死,乌日吉呼乃你我大敌,必要时,贵我二军还可以联手再抵御其报复!”

阿古达木只是冷笑一声:“乌日吉呼与本达鲁花赤之争,乃是自家事,汝等宋人,勿须插手。就以岔路口为界,界内乃我博望寨跑马之地,界外由汝等与乌日吉呼去争,吾不插手!”

“后会有期!”

张靖不再多话,再一拱手,收编降兵、民夫近千,拔马回石头寨。

。。。。。。

梅硐城内,出击得手的李芗泉大笑三声,下马直接躺在城头之上,他真的是累坏了。饱经战阵的守卒见主将如此,一个个也顾不得地上乌血横流,直接瘫坐下来喘气,早有壮妇递上了清凉茶水,李德明则带着一帮医士,救治伤兵。

已是晌午,意外的是,鞑子并没有如期攻城,借这个空档,盔甲上皆血迹斑斑、个个亦同样劳累不堪的士卒或是城中募来的青壮,也不管不顾的靠着城墙开始歇息起来,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竟然鼾声四起。

伍思成双眼湿润的看着这些勇士,就是这些他平素瞧不起的军中丘八,面对强我无数倍的鞑子,他们仍奋勇还击,每一次,伍思成都认为这是朱雀军能撑住的最后一回,但谁都不敢相信,他们竟然能一次又一次的顶住,这已不是奇迹,而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明之力在眷顾罢。

李芗泉数日间未睡个一个好觉,昨晚更是一夜未眠,秦良臣递上来的半个大饼没咽几口,便已经与一什军兵混在一处呼呼大睡起来,刘十二姐也来到城头,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官人,然后别过脸去,默默擦掉夺眶而出的泪水,良久,才将同样奋战多时未曾歇息的蓝梨扶了回去,熬到今日,倒是她俩情如姐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