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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一完,各种梳理之事堪堪展开,但各种事情全堆上来,军政两班人马都忙得不亦乐乎。直到第二日,善于统计的单小英将战殁、失踪、受伤人员名单,呈到李芗泉面前。

“战殁三百有五人,失踪三百七十一(失踪的人员,其实就是张靖遇袭时,牺牲或被鞑子俘获的军兵杂役),伤四百二十三!”望着这沉重的数字,李芗泉一言不发,双眼久久不曾离开纸面,直到单小英站得有些脚麻,他才抬起头,但脸颊上,已经浸满了泪水。

“原本他们皆可以好好活着的。”李芗泉又是一声长叹:“但是,为了大宋,为了华夏子民不被欺凌,我唯有做此选择,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人需要抛头颅洒热血,而我,其实才是最大的刽子手。。。。。。单都头,你可明白本统领的内心的难处?!”

“大人揭竿而起,为匡复宋室殚精竭虑,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人不必介怀。”

李芗泉内心一宽,是啊,他又想起后世教员的一句话,郑重的道:“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为了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李某不得以而为之了。”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好气魄!”

这时,张靖补充道:“此战,朱雀军共计俘获鞑子军兵与杂役青壮三千有余,特别石头寨为乌日吉呼粮草辎重存储之地,尽得粮粖一万七千担,箭矢四十万支,盔甲七百余套,还有兵器三千余把。”

伍思成长吁一口气,有粮在手,心中不慌。

这时,单小英向李芗泉再次作辑,却是说出了自己的身份:“统领大人,小英本乃南充人,随先父来到江安州。。。。。。乃如今的泸州,成了江安名士先坤朋门客。十年前,小英十二岁,鞑子攻破江安州,先公派壮士护卫小英与七八个孩童于城破之际逃出。鞑子忿恨先家助宋,对先家族人杀的杀、关的关,小英为答谢当年先公续命之恩,辗转川地,营救先公之侄先子路,后因叛徒出卖而失利,当然,张正将最后还是将子路兄营救出来。

“逃离泸州后,小英流亡各地。望湘村那一战,小英只是路过,于人群中观察大人仪表堂堂、颇有威仪,击杀鞑子易如反掌,便有心投靠。之前小英未将实情相报,请大人恕罪。”

这也是个有故事的人,李芗泉惊讶的望着单小英:“素贞(单小英字),有恩必报,汝不实为巾帼英雄,何罪之有。先公坤朋是谁?他的族人,莫不是先家岩?”

单小英并未直接回答,眼里露出忧愁:“十二年前,潼川路安抚使梅应春以神臂城降元,并杀害部属多人。江安州义士坤朋公与刘公(霖),约钓鱼城宋兵里应外合,破神臂城,击毙鞑子元军守将,俘杀老贼梅应春,再次收复江安州(第二年被鞑子围困近十月,粮尽再次被元军攻破)。”

接着,单小英将期间的细节一一述说,李芗泉不由得拍案称绝:“坤朋公与刘公,有勇有谋,以一介平民之身,竟能襄助大宋夺回江安州,可敬可佩,他日收复泸州,我定为二位义士石刻雕像,供万人瞻仰。”

听统领这般回复,单小英单膝跪地,朝李芗泉一拱:“小英替坤朋公刘公道谢。单先二家,皆有习武之风,族中多有勇士,若能招揽,于朱雀军必有助益。”

李芗泉扶起单小英:“张正将收复乐共城后,又得先子路相助,当下先家岩与梅硐城已有书信往来,但因战呈临近,本统领实在无暇它顾。如今大局已定,泸州那边,是该有所动作了。单都头听令,着汝率本部轻骑,前往先家岩、单家寨,请英雄二氏前来梅硐城,共商收复泸州计画。”

“末将得令!”

。。。。。。

朱雀军在梅硐城大败鞑子的消息传到梅岭堡、乐共城区域后,汪文涛心中的巨石才放下来,其实他掐指算过,以二千对一万,胜算微乎其微,但事实却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他在庆幸前几天没有拍屁股走人的同时,马上连夜构思、奋笔疾书,待到快天明时,洋洋洒洒五千言已大功告成。

没有丝毫停顿,他将防务暂时交割给王湖、召回黄麻,然后在卢功义的陪同下,登府门拜见长宁知州,既是向李芗泉恭贺大胜,又向其献上了他的大略。

“大人,如今朱雀军实控梅硐城、乐共城、梅岭堡、石头寨、卧虎寨,内有甲兵五千,人丁近两万有余,看似强大,实则虚弱。”

李芗泉点点头,汪文涛说到没错,那军兵五千都是虚的,其中新降之兵就有两千不止,这些人其实不能算入,就是所谓“老兵”,也有超过一半是老降兵,剩下的一千中,还有五百余是民众中的青壮转化而来,实质,朱雀军的老底子只有五六百。

而所谓的控制领地,多是新近纳入,梅硐城民众的向心力略好一点,至于其它堡寨,则良莠不齐,尤其石头寨,更是初得,如今还是靠着张靖的人马强力弹压,才没有作乱。

因此,汪文涛此言一出,虽招来众人的不满,但事实便是如此,不得不承认。

“吾观大人之治军策略、伍大人之十一条,甚好甚好!然则略有欠缺,汪某不才,替大人献上十一戒,以正朱雀军视听,防患于未然!

“一戒,不敬孔孟,亵渎圣人之道,败坏天理人伦;

“戒,攻伐无度,形同流寇;

“三戒,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兵兵将将相互猜疑;

“四戒,饷不能自足,临阵不知兵法;

“五戒,掠人妻女财产,只知取之于民,而不知养于民;

“六戒,为将者心胸狭隘、刚愎自用;

“七戒,为士者缺乏训练,作战形同群殴;

“八戒胜时聚集,败时作鸟兽散;

“九戒,不信友军,互相攻伐,

“十戒,赢小胜积大骄;

“十一戒,贪功冒进,不顾全局。

“朱雀军如若常以十一戒约束行为举止,可脱流寇、义军之气,成堂堂大宋威武之师!”

听汪文涛娓娓道来,李芗泉不由汗如雨下,如今朱雀军徒然扩编,期间各种弊端已经冒出,如果不再加以约束,那么这支军队在早期就可能堕落,而要如何去纠正,正是这十一戒里面所讲的啊。

就连伍思成也不得不侧目而视,他对军中事是外行,但却听得懂这些话的道理,便出言道:“好个十一戒,妙哉!汪赞画,想必如何行事,汝亦有计画了罢!”

汪文涛朗朗一笑,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监州谬赞了,吾亦思索一二,借以抛砖引玉,供各位大人参详。这里,有吾就十一戒的详尽解述,请大人过日。”

说罢,汪文涛双手捧着书卷向端坐上首的李芗泉毕恭毕敬的呈上,李芗泉亦是小心翼翼的接过,然后翻开书卷,只见卷上道:“第一戒,忠孝廉耻勇,礼义仁智信。首开兵将之伦。。。。。。”

而且,难能可贵的是,汪文涛开宋代文人之端,采用了李芗泉习惯的左右横写格式,更让人砸舌的是,他竟然还使用了逗号与句号!却是上月李芗泉在庙山镇时,他随意在纸上写下的几段文字,那种排版的格式引起了汪文涛的注意。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从焉,上有所恶,下亦从之。

而且四方居土字体清秀,工工整整,多处甚至押韵,读起来朗朗上口。在表达他的观点之余,还增加了书卷的可读性,让人百看不厌,看到精彩处,李芗泉不禁拍案叫绝,或呼“此处甚妙”、“此处见解独特、“此处入木三分”,或不时感慨“先生大作”!

然后,他又传阅给伍思成,监州边看边思考,心中暗付:好一篇建言书,竟无半点遗漏。此子颇有远见,洞察之深,观点之准,无不显露其博学多才,难怪深得知州大人信任,幸哉李知州把他置于军中一系,对自己倒构不成威胁。

伍思成抬头看向汪文涛,后者向他先是拱手鞠躬,然后正视监州,二人均似乎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井水不犯湖水的信息,于是,伍思成向李芗泉重重点头,对汪文涛所奉书卷大为推崇:“书中所指,皆言之有物,伍某认为可行!”

李芗泉略一沉思,才道:“其余皆好,唯第一条“一戒,不敬孔孟,亵渎圣人之道,败坏天理人伦”,我有异议,我华夏文明上下四千年,在孔孟之前,尚有虞夏商三朝,彼时人心皆善、其人皆勇,非孔孟所教也。再者,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可谓百花齐放,各有所长,若独尊儒家,未免有些偏颇。

“咳咳,窃以为,法家、道家、墨家、儒家、阴阳家、名家、杂家、农家、小说家、纵横家、兵家、医家,此十二家可齐头并进,尤以法道墨农兵医家为重,于大宋,只会更有利,诸位,你们说说。”

自宋以来,因统治的需要,儒家全面超越诸家,占据优势地位,其实从后世的眼光来看,对中华文明的发展,既有利的一面,也有害的一面,一家独大的儒家,消除了汉民族的好斗特性和尚武精神、直接限制了华夏民族的疆域扩展、压抑了华夏民族的进取和开拓精神。从另一面来看,强大的隋唐不推崇儒家,可见一斑。

伍思成连忙道:“李知州,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