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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芗泉恍然大悟,直到这时,他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最早的纸币会从宋朝诞生而在盛行八十余年后便告消失的原因。当价值一千钱的缗最后只能当钱十多个时,说明交子的贬值是多么严重。“终弃”二字,说明民间对交子既怀念又不得不停止使用的心理斗争结果。

伍思成最后一句“不蓄本钱而增造无艺”,其实已洞察了交子被抛弃的根本原因,就是其发行量远远的超过了交子对应的本金,官府破坏了原本自己制定的规则,滥用了信用,其结局必然导致通货膨胀,然后交子这种货币的体系便走到了尽头。

后世纸币的流通中,政府的监管法制对于金融币制的稳定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纸币的发行和稳定,能够推动商品经济的发展,为国家创造了财富,对解决国家的一时之需有重大作用。但如果政府滥发纸币,实际就是掠夺民众的财富,久而久之,就会造成民众对政府的信用丧失,甚至整个金融体系的崩盘。

李芗泉对伍思成的话深以为然,但他不会因噎废食,因为后世已经证明,虽然滥发纸币会造成这样那样的后果,但是只要监管好了,纸币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

当然,李芗泉明白如果自己一竿子捅到底,伍思成必然会反对,他只有曲线救国了:“伍大人,在东婆罗国,已经不再使用金银铜元进行交易,而是纸币,其中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就是发行量是以黄金做为储备,由中央钱行控制发行量。民间利用纸币进行交易,既方便又快速。”

伍思成一语中的:“如何控制?”

“中央除采用内阁六部制外,另设都察院,都察院下面设立监察御史若干人,分巡全国各省,称为十二道监察御史。每道有监察御史三至五人,范围大体为一省。但监察御史都驻在京师,有事带印出巡,事毕回京缴印,其皆具有监管钱行的职责,对中央钱行行使监管,控制发行量。”

“监管有用否?”

李芗泉一笑:“伍思成言之有理!若钱行发行纸币过大,将对民间造成不利,最终会使民间失去对钱庄的信任,从而造成百姓对朝廷失去信任,此是大事,都察院对皇上负责,必将上报此事,皇上追究下来,钱行必将受罚,因此故,钱行不敢滥发纸币。”

听起来似乎有道理,伍思成又道:“知州大人,发行多少岂不皆是皇上一人决定?”

“非也非也,发行多少,非皇上决定,而是六部及宰相共同商议,最终只是皇上签署,想我大宋,诸般事宜也是大臣先讨论后决议。”

伍思成表情凝重,交子的发行,能延续近百年,也说明其有存在的理由与原因,只是后期滥发造成民间弃用,如果有机构能控制发行,倒不是说不能一试,于是,他勉强同意道:“此事需谨慎对待,容我细细思量,再者,有交子在前,若商家不用,又奈何哉?”

“良臣,请李掌柜进来,一同议议,这个备金如何来?”

。。。。。。

大宋祥兴十年丙午月癸卯日(1287年6月25日),处理完伤患治疗、伤亡军民抚恤事宜等之后,李芗泉在伍思成的等人的陪同下,前往石头寨。

先一日返回石头寨镇守的张靖早早来迎,见上官来到,他率一干精兵强将施施然上前行礼:“锐锋营正将张靖,恭迎统领大人!”

军中无人下跪,只有一些山都掌人匍匐于地,这是李芗泉在梅硐城防御战胜利后,在汉人中推行“勿论军民见官不拜”的结果,但都掌蛮不是汉人,不在此列!

原石头寨寨主阿兰也在跪拜的行列之中,只不过,他还被五花大绑着,与往日的笑容满面相比,如今的他,憔悴的脸上生硬的挤出些笑意,显得很是勉强。

山都掌人占据石头寨已近十年,早视这里为他们生存的根本,如今突然之中换了主人,昔日的寨主差点成了阶下囚,这种角色的变化,让寨内之人一时之间有此惶惶然。

这不能怪李芗泉,之前石头寨与长宁军结盟时,山都掌人是盟友,但后来他们背刺长宁军,便是与大宋为敌,还直接导致长宁军在豹尾寨的惨败,连易统制的胞弟也战殁于此役。

后石头寨归乌日吉呼节制,参与对梅硐城的围攻,又直接与朱雀军形成了你死我活的敌对局面,这期间的恩恩怨怨,早已不是三言两语能化解开来的。

张靖当晚袭取石头寨后,以秋风扫落叶的形式,迅疾将寨内与朱雀军对抗的蛮兵镇压下去,寨内的八百人丁,除去被乌日吉呼征去的一百青壮外,被张靖斩杀二百,如今只余五百老弱妇孺,绝对的伤筋动骨了,成不了气候了。

李芗泉满面春风的携着张靖的手,对伍思成道:“张正将又替长宁州拿下一寨,乃大宋之福,亦是朱雀军之福。眼下,首当其冲的是石头寨如何羁縻,那阿兰寨主如何处置,监州如何看?”

伍思成叹了口气道:“阿兰势利小人也!长宁军易云凌正将被杀,皆拜此人所赐,明日易统制下山与大人会晤,必提到诛杀阿兰狗贼之事,大人若不同意,只怕会影响两军的结盟,大人若同意杀了此贼,只恐寨民不服。更重要的是,都掌蛮武宁砦酋长都昆,与阿兰有八拜之交,一向尊阿兰为大哥,都昆妹夫雄猛,又是怀远寨二寨主雄猛。这二寨皆随阿兰而动,杀了阿兰,那么与武宁砦与怀远寨必与朱雀军为敌。

“再有一点,山都掌蛮擅长林间打战,攻城拔寨也是好手,利用得好,可以供朱雀军驱使!”

“期间道理自然知晓,我问的是伍监州如何选择?”

伍思成这回没有再顾左右而言其它,利索的道:“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阿兰不能杀!伍某有一策,曰驱狼吞虎!都掌蛮与白罗罗夷有世仇,可饶阿兰性命,软禁之,驱都掌蛮兵攻白罗罗夷、鞑子。”

李芗泉心头石头落定:“吾与监州所见略见,便如此!”

伍思成内心一宽,知州能应允,说明他是以大局为重的,幸哉!于是,伍监州话题一转,又道上:“另,不仅石头寨不可羁縻,往后所夺如武宁砦、怀远寨、豹尾寨等夷民之寨,皆以流官汉兵驻之,抽夷蛮青壮组成军伍攻鞑子,夷蛮幼童教汉言、授以学问。吾反复思量,前些天知州大人提到夷籍、归化籍、汉籍之分,伍某认为很有道理,譬如都掌蛮,列入夷籍,学会汉言后,家有青壮入伍或在官府中供职,或在农、商、工等有特殊贡献无不良记录者,夷籍五年考核合格可升归化籍,归化十年考核合格,可升汉籍。”

李芗泉瞄了眼还跪在远处的阿兰,又看看伍思成,突然笑道:“伍监州这么说,那长宁州衙内,可成立入籍管理司,专门处理升籍降籍事宜。立青,带我去见阿兰,这回你还得唱回黑脸,这红脸嘛,伍监州,你唱还是我唱?”

伍思成赶忙作辑:“让都掌蛮人知晓朝廷的宽宏大量,此事唯大人不可,!”

那张靖早就纵步上前,拔出腰间剑,直指阿兰脖颈:“大人,就是此獠,复叛鞑子,前害长宁军豹尾寨惨败、易正将身亡,后随乌日吉呼狗贼攻我梅硐城,决不可恕,请大人允我立斩此厮,以慰易将军等死难将士在天之灵!”

说罢,张靖的剑已高高举起,那阿兰见性命难保,已吓得浑身发软,立时瘫倒在地,嘴里语无伦次的连声求饶。伍思成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急切道:“张将军,午时三刻未到,此时砍头,怕是要沾些晦气,且等上个把时辰罢!”

张靖一听,似乎有些道理,哼了一声:“既然伍大人这般说,暂且将这狗头寄下,等时辰一到,让那刽子手来砍。”

李芗泉不紧不慢的走上前,看了阿兰一眼,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声道:“寨主,你我二人曾数次同席共宴,想不到你却沦落到这番地步,真是造化弄人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那阿兰见李芗泉这么说,忙挣扎着挪上前,只道:“李特使。。。。。。哦不,知州大人、统领大人,饶命!”

李芗泉叹道:“不是我心狠,只怨汝与乌日吉呼那狗贼沆瀣一气,害得长宁军好惨,这笔帐太大,算不清,唯有杀你,才能泄易统制之恨!他朝一日汝入了地下,别来寻本将不是。要怪就怪自己选错了主。”

有若溺水之人就连一根稻草也会死命抓住一般,这阿兰一听,似乎话中有话啊,马上道:“大人,千不该万不该被蝇头小利昏了头,今日才幡然醒悟,唯有跟着大宋,才有出路。大人,只要用得着我,我必鞍前马后,为大人死而后已,请大人饶小的一命。”

李芗泉双手一摊:“此事。。。。。。难难难啊。。。。。。易统制那里,解释不了!我此番前来,正准备在此处迎接易统制前来相晤,寨主,我如何说得动他,好了好了,就到这里,我还有要事处理。”